年初的一天,广州大剧院人声鼎沸,戏迷云集,将要登场的是代表中国戏剧界最高水准的梅花奖艺术团。不同于以往,当天晚上,剧院里响起的并非例行公事的播音嗓,而是熟悉、温柔、亲切的声音,一如邻家大哥于耳边轻嘱。“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广州大剧院。为了给您和所有宾客带来一个舒适的欣赏环境,请您协助我们做好以下几点……”
笔者按捺不住好奇,找工作人员咨询了一番。不问不知道,原来这段“观众须知”背后的“男人”,竟是当晚登台的主持人濮存昕。难怪,大家那一刻会有种错愕,恍然以为听到了《李白》里《将进酒》的低吟。
早在1992年,濮存昕就捧得了“梅花奖”这一中国戏剧界的最高奖。十年之后,他又梅开二度,自然是“梅花团”里一枚不折不扣的“老戏骨”。这一次,也并非濮存昕第一次随“梅花团”下基层,只是如今的他,头衔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随团”也变成了“率团”。
“千万别把我当成官儿。”见到濮存昕的时候,他劈头盖脸就要“纠正”。在他看来,自己不算什么“领导”。“我就是一个演员,主要的精力还在演出上。”
话虽如此,可职务却是实打实的。一个是人艺副院长,另一个是剧协“一把手”,两个职务,哪个都不清闲。但濮存昕有自知之明,也懂得“四两拨千斤”的道理。该演的戏,他一场没落下,每年七八个戏、一百多场演出,演成了人艺的台柱子。不该接的事务,他选贤任能,委与英才。
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濮存昕如今六十多岁的人了,心里门儿清得很。
“我只想当演员,别的做不了。”聊起自己的事业,濮存昕面不改色,好似胸中早有定论。他想起曾经听余秋雨打过的一个比方:“人这一生很多人没有找到路,有人找到了却没有走通。有的人走通了,看到了门并把它推开。而对每个人来说,这门可能有很多,你得一个一个地推开。”濮存昕说,走了这么远的路,离“光明”就差几道门,何必再改弦更张,做些无用功呢?
濮存昕口中的“光明”,即是表演艺术的化境。天人合一,真假无隙,直面观众,平起平坐。生活与演出之间,“第四堵墙”轰然崩塌。在于是之、蓝天野等一批老艺术家身上,濮存昕窥见了那道强烈的光,他心向往之。
表演之外,濮存昕也并非不问世事。互联网时代,他也赶了一趟潮流,开了公号,名为“濮哥读美文”。他顶喜欢被叫作“濮哥”,面贴面,接地气,一如他的声音。网上的听众,大半孤悬海外、思乡心切。这让他也有了某种羁绊——为传统文化的存续,也为他热爱的中华语言。
比起“众人划桨”的话剧表演,朗诵,更像是他一个人的舞台。舞台上下,濮存昕最爱的字眼是直觉。“直觉是什么?就是你的本真。得会说人话,会聊家长里短,会体恤他人的喜怒哀乐。”为了保护自己的直觉,濮存昕不愿跟人说场面话、官话、套话。答记者问,如见老友,如拉家常。聊到兴起,又百无禁忌。“我是从‘文革’过来的人,那套‘假大空’都经历过,何苦呢?”
其实,濮存昕留给观众的印象,更多是影视剧里义薄云天的干警形象,我第一眼看濮存昕,也感受到了他眉宇中间的正气。但交谈起来,其“凛然”却和端着架子的“高大全”不同,没有威严,有的是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