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在广阔的松嫩平原铺陈开来,四通八达的公路如在白雪做成的宣纸上写下的墨线。汽车顺着这“墨线”,经过从前被称为黄龙府的古城吉林省农安县县城后,向西一转,再行驶三十公里,在秀美的波罗湖湿地的南端,就来到“诗乡”——巴吉垒镇。
◎“巴吉垒诗乡”由来已久
“口唱山歌手摇鞭,心田如蜜耙地欢。鞭儿扫落天边月,耙走切平万座山。”——王振海 《耙地》
四合村是巴吉垒镇下辖的19个村之一,在这个村文化大院的墙上,挂着一个6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图板,上面布满了农民诗人和赛诗会活动的照片,顶上一排大字:振兴诗乡文化,促进百业发展。同样的图板在其他村也能看见,这是当地诗社活动的见证。如今的巴吉垒镇每一个村都有一个诗社,加上镇里的,一共20个。“这些诗社大都是从2007年建立起来的,有社长、副社长,还有理事。”巴吉垒镇诗社副社长孙万光说,“2007年以前也有诗社,但没有现在正规。”
“口唱山歌手摇鞭,心田如蜜耙地欢。鞭儿扫落天边月,耙走切平万座山。”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当地农民诗人王振海一首《耙地》诗技惊四座,豪情万丈的气魄一下让中国东北这个偏僻的小乡村声名鹊起。作为农民诗人的代表,王振海参加过全国群英会,受到了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1953年是巴吉垒诗歌创作的一个重要起点。”巴吉垒镇党委书记王辉说。王辉介绍,在那一年,以王振海为代表的农民诗人们创作的《走婆家》等20多首诗歌刊登在吉林省当地的报刊上。随后,巴吉垒镇农民的诗歌创作热情被点燃。在1960年召开的全国文化工作会议上,巴吉垒镇被授予“巴吉垒诗乡”的称号。
◎情从民间出
“赤裸裸的成熟/晾晒在无垠的山岗……载回乡村的/是经过提炼的秋光”——孙成光 《收获》
诗意已经在这个小镇上流淌了60多年。诗歌在当地的发展,大致经过了四个时期: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发展初期、七十年代的进一步成熟期、八九十年代进入市场经济后的调整期以及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的新时期,共创作诗歌15万首左右,出版了《巴吉垒新歌》《田野放歌》《魂梦系黑土地》等近20本诗集。目前全镇有5万多人口,诗歌创作人员有3000多人。
《岁月流痕》是李树德在2013年出版的诗集,收录了他从1973年到2010年的诗歌。他把这本诗集作为礼物送给记者。李树德说,他和镇里的许多农民诗人一样,写诗成瘾。有些人正在种地的时候,灵感来了,怕忘了,拿起树枝,就在地上写起来;夜晚休息的时候,身边要放上笔和纸,有了想法,就起身记录下来;参加婚庆的时候,往往在桌上就开起了赛诗会,大家即兴诗朗诵……
经过60多年的锤炼,诗歌的体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新诗也越来越多,但仍然没有离开对时代的讴歌。农民诗人孙成光在《收获》中这样写道:“赤裸裸的成熟/晾晒在无垠的山岗……载回乡村的/是经过提炼的秋光”。诗从垄沟溢,情从民间出,意跟时代走,已经成为巴吉垒农民诗歌的显著特征。
是深厚的文化源流才让巴吉垒的农民诗歌如此丰富多彩。很多农民诗人都说,写诗是受了大鼓词的影响。今年已经74岁的卢福民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大鼓说唱者,作为当地口传身教的最后一代大鼓词传承者,他非常认可大鼓词与诗歌之间的渊源。“这里的大鼓词说唱讲究语言对仗,新中国成立前就存在很多年了,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卢福民说。1956年,当地农民编写的大鼓词《八字宪法》还被编入了吉林省扫盲教材。
◎乡村文化的存续保障
“笔落青山沐风雨,墨染碧野萌桑麻。”——宗喜华 《诗魂》
为了给农民诗人创造有利的创作环境,镇里专门安排党委副书记刘海彬任镇上诗社的社长,并在每年的春季和秋季各举办一次赛诗会,还重建了占地面积近2000平方米、建筑面积300平方米的诗乡文化站。“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已连续多年在巴吉垒镇举办诗乡艺术节。”农安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徐志成说。政府部门的重视,使这一有特点的乡村文化的存续有了保障。
“我们知道我们作的诗水平并不高,我们都是农民,都是‘小草’,与正规的文学创作比不了,但‘小草’的生命力强。”李树德说,“我们就是想把生活中很舒服的状态表达出来,没想到,通过诗的角度看这个世界,人也多了几分涵养。”莫波村和李家村是全镇诗歌创作氛围最浓厚的村,在这里,打麻将的几乎没有,大家一有时间就跑到一块儿钻研诗歌创作。村民们彼此尊重,脏话、粗话基本听不到,激情一上来,就对诗。
农民诗人宗喜华在他的《诗魂》中这样赞颂他的故乡和故乡的人们:“笔落青山沐风雨,墨染碧野萌桑麻。”人们背靠碧波荡漾的波罗湖,在国家富民政策的大环境中,在谦谦君子般的文化养成中,正充满诗意地生活在广阔的大地上。
(本报记者 鲍盛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