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工业革命背后的制度博弈

    一年一度的达沃斯论坛如期而至，论坛“坛主”施瓦布的新书《第四次工业革命》似乎成了今年论坛的“提纲”。他用“第四次工业革命”这一概念囊括了：大数据时代、机器人时代、物联网时代、零边际成本时代等等众多时尚“标签”。无疑他是高明的，“革命”这个词更为准确，“时代”显然不足以说明这个时代背后涌动的、巨大的矛盾与冲突。

    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是数字技术的突破，但又不局限于此。从基因测序到纳米技术、从再生能源到量子计算机，横跨物理、数学和生物几大领域，只是不同领域的创新一经数字化改造就变得更富魔力。在数字技术的帮助下，人类得以把自然、社会甚至自己的行为都加以数字化，我们的世界正在被改造一个O2O的二次元空间：人在做，云在算！线下的芸芸众生，线上的云端计算。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某个遥远的服务器咔咔作响。也许你只想做一个努力干活还不黏人的“小妖精”，可新的工业革命连我们这样普通百姓卑微的日常生活都慷慨地送上了云端，真是令人细思恐极。

    恐惧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第四次工业革命影响的已经不仅仅是我们的生活，可能是我们的价值观和命运。施瓦布当然更看重这场技术革命背后的制度革命。在书中，他提出了自己的忧思：“第四次工业革命来临之际，我们需要反思我们经济、社会和政治体制。……不管在国家层面还是国际层面，用于管理创新成果的传播、减缓颠覆性影响力所必需的制度框架都远远不足，甚至完全缺位。”他还担心“国际社会尚未对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机遇和挑战，形成积极、一致的统一认识。如果我们想为形形色色的个人和群体赋权，避免公众对当前发生的深刻变革产生抵触，这样的统一认识必不可少”。这里，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技术革命面前没有哪种制度可以“风雨不动安如山”，更没产生可以“一统世界”的制度。同时，他也深刻指出了第四次工业革命也将像前几次工业革命一样，造就“反对变革”的政治力量。

    谁将在这场变革中受害？他认为：“挑战当然主要落在供应方身上，即劳动者和生产领域。”调查显示，各国劳动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比重大幅下滑，创新驱动企业用资本取代劳动。而这场工业革命的最大受益者是“智力和实物资本的提供者。”工薪阶层和资本拥有者之间的贫富差距将加速拉大。所谓赢家通吃的“平台效应”将加剧。

    施瓦布不愧是世界富豪的代言人，他分析至此结论已经自然而然：新技术的受害者，即广大普通劳动者，或者说芸芸众生和工薪族将是反对和阻碍工业革命的力量。而受益者，即资本家和创新者将是推动新型工业革命的建设力量。然而，稍加分析我们就可以看出其中的重大漏洞：表面看是新技术淘汰了劳动者，然而新技术要成为生产力必须借助现有的资本，而资本对新技术的垄断和资产阶级利益最大化的贪婪让劳动者失去了平等享受新技术带来福祉的权利。富有讽刺意味的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真正动因正是创新者——他们最初都是劳动者——为了摆脱固有的利益集团给劳动者设置的各种剥削陷阱，而当这些曾经饱受利益集团之苦的创新者杀出一条血路后，他们迅速被利益集团和各种资本围攻，并很快融入剥削者的行列。施瓦布总结工业革命受益者是“智力和资本的提供者”，从而巧妙地拉上创新者，似乎他们是靠本事而富有。其实，创新者本质上还是劳动者，只有当他们加入资本者的行列才会受益。如果他想用自己的创造无差别造福人类，其结果必然是被资本绞杀。

    循着施瓦布的逻辑，他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受害者”们开出了励志药方：“只有综合运用我们在思维、心灵和精神方面的智慧，我们才能有效应对这些挑战。……必须培养和运用四种智慧来适应、改变和驾驭潜在的破坏作用。”即，情景判断（思维）——我们如何理解和应用知识；情绪管理（心灵）——我们如何处理和整合思维和感受，并推己及人；自我激发（精神）——如何运动自我和共同目标、彼此间的信任和其他优势来影响变革，为共同目标而奋斗；身体素质（身体）——如何塑造和保持我们和身边人的身心健康，从而有足够精力推动自身和体系变革。抛开造成新的贫富分化的制度原因，以上四种“法门”当然非常有借鉴作用，也值得我们普通劳动者对照完善。但不得不说的是，在新的工业革命全面展开的时候，需要完善的绝对不仅仅是芸芸众生，更需要国际垄断资本主义者反思目前这种国际经济政治旧制度、旧秩序对人类发展和世界和平带来的巨大威胁。遗憾的是，无论从颜色革命还是从数字鸿沟，抑或从恐怖主义威胁等重大挑战来看，他们并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更没有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找原因，这也令人对未来的世界产生了更多的担忧。再高明的技术、再发达的生产力没有与之相适应的先进制度，那么给人类带来的恐怕是更多的伤害。

    （本报记者 吕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