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异》必需的亲情与必要的科幻

    由孙周导演的《不可思异》是一部少有的国产科幻题材电影，在科幻的意义上，它是一次初步的尝试，一次小心翼翼的探索。《不可思异》是一部关涉普通人在现实与幻想之间游走、迷离的电影，“科幻”是其中的有效穿缀与必要的意象贯通。它幻想的不是科学基础上的宇宙世界，而是人人心中都会想象的“天堂”。它是一个落地的故事，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另一个世界的景观只有通过特殊的方式，让特殊的人可以看得到并感知到。人与人构筑而成的感情世界，人世间看不见的、由“善”“恶”对立组成的另一个“宇宙”，才是故事的核心与主旨。

    举凡艺术创作，首先要贴近现实生活，其次要符合受众的文化期待与审美惯性，最后应该在题材主题的容量与创作者的创作特性之间达成平衡。因此，《不可思异》是一部能令人接受且看上去还不错的影片。亲情、善恶的对比和斗争是故事核心，“善有善报、恶必受罚”是其主题。而必要的科幻设计，为这种人间情感的表达找到了一个新支点，一种奇异的助力。

    《不可思异》弘扬的是人间之善与爱。我曾多次表达过这样的看法，中国文艺里最能催人泪下的主题，不是生死之爱，不是天上地下的探险，而是超越这一切的善良。弘扬善，甚至也成了很多作家艺术家处理人物故事结局的最后选择和常用手法。快递员唐力果在一次车祸后被一个奇异的“物件”缠绕，这个据称是开普勒星球的“外星生物”是一个飞行物，但“他”可以对话且无所不能。面对唐力果的车祸遭遇，它可以出于善良地为其修正、补足一切，并为其“变幻”出白日梦般的豪车“礼物”。唐力果仿佛拥有了一个百宝箱、一只想啥来啥的“宝葫芦”。这是中国式幻想的结晶，天外来客必须与人间俗务相结合才有魅力和说服力。

    与之相对应的，是唐力果用更具血肉和情感的善良回应了“外星生物”，他不贪飞来横财，不惧恶势力恐吓，不借“宝葫芦”的能量获得爱情。他最大的愿望是见到自己死去的女儿。人世间浓得化不开的亲情，人与人之间既起伏又坚定的情义，贪欲造成的人性扭曲以及恶与善永无停歇的争斗，所有这一切都在“外星生物”的观察之中。它从暗中出手相助，一厢情愿地为善良的人做好事，并用无穷的力量制服行恶的“一哥”。《不可思异》将这种无穷的能量加入到行善的行动中。影片选用了王宝强等喜感强的演员出演，片中不无刻意地将戏谑、调侃作为叙述故事的基本方式，科幻、人情、善恶、喜剧色彩，交叉、交融于银幕上，构成了以民族民间情感为底色、以科幻元素为串接、以喜感表达为形式的多样图景。科幻元素是就时代之“高”，可视为一种有节制、可控制的探索，虽然少了点，但不求大也使其不装、不失控于自以为是；喜感表达是就潮流之“低”，是吸引观众必须考虑的一个要点，但这种喜感被把控在语言效果层面而不流于故事本身的恶俗。这种分寸感和控制力反倒让电影增添了不少姿色。以当下电影在叙事上求极端、主题上流于空洞，形式大于内容的趋势，《不可思异》始终能够把握最扎实的是中间位置、核心地带的人间情感，在我看来是值得称道的创作自觉。

    唐力果想要看到天堂的情景时，他仿佛站在一扇推开的窗户面前，也或者是透过一面镜子惊讶地观望着一个陌生的世界，这样的场景让“科幻”成为一种故事叙述的要素而不是完全打开的不可把握的宇宙。同时，他从中看到的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宇宙奥秘，而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他仍然是活在地球上的一个小人物，他的世界全部都装在自己心中。

    近年来，科幻正在成为中国文学、中国电影新的“生长点”，但要在这一领域实现飞越，照搬他人的思维模式很难走出新路、形成特色。《不可思异》也许在3D分量上还属于初步探索阶段，但以此迈开坚实的步伐，我们应当可以走出一条既符合科学遥想，又能脚踩中国大地的中国科幻电影之路。

    （作者为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