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一场大雪让燕赵大地寒意更浓。
11月19日黎明,天还没有亮透,河北医科大学赴河北省巨鹿县开展医疗下乡的大巴,已经行驶在灰色的严寒中。脑血管病专家张祥建眼望窗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讲义。头天晚上临睡前,他已经把讲义改了好几遍,但还是不放心,一路上不是想这个名词能不能让乡村医生听懂,就是想有没有更新一点的案例需要补充。
“下点儿”扶助基层医疗工作多年,张祥建深深领悟到: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这从被村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咨询台前,从县医院遇到疑难病例求援的电话里,从乡村医生培训班上学员们的眼神里,一次又一次得到印证。此时,他觉得自己拿的不仅是一份讲义,更是一盏明灯。
为扶助基层医疗擎灯的不止张祥建一人。30多年来,河北医大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的专家、教授、学生,在基层医疗卫生事业的田野上,执着前行,如豆的灯光一点点汇聚成束,照亮了这块曾经贫瘠的土地。
在县级医院看到了省级大医院的影子
“病床是用凳子和木板搭的,手术台是用水泥做的,医生能做的最大手术就是阑尾炎切除和疝修补术,一年的接诊量少得可怜。”今年70多岁的丛庆文教授至今依然记得,自己最初去赞皇县医院时看到的景象。
1983年,河北医大第四医院与赞皇县医院签订了帮扶协议。签字、互换文本……笔起笔落之间,开启了32年的对口支援之路,也开启了一个山区贫困县医院的新时代。
赞皇县土门乡南小峪村秦群英至今不会忘记,1985年在赞皇县医院蹲点的河北医大教授高兴茂敲开自家门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秦群英父亲肺心病突然加重。村医治不了,试着打通了县医院的急救电话。从县城到村里要翻过几十里的山路,大夫能来吗?敲门而入的竟是在县医院蹲点的高兴茂教授。父亲得救了!秦群英把高大夫送到门口时,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一问才知道,高兴茂因为急着走山路,脚上磨出了血泡。那一刻,秦群英泪流满面。
长期蹲点、每月下点、免费进修、设备援助……一条条帮扶渠道,如同血脉,建立起斩不断的血肉联系。“目前,我们县医院日门诊量达660人次,一年能完成颈胸腹三切口食管癌切除术、人工髋关节置换等大型手术以及腔镜手术等各种微创手术3200余例,县域外就诊率呈逐年下降势头。”谈起河北医科大学,赞皇县卫生局局长李路勤很是感激。
2009年7月,全国城乡医院对口支援工作现场会在石家庄召开,会上推广了河北医大第四医院帮扶赞皇县医院的典型经验。当时卫生部有关领导在参观赞皇县医院时说:“我终于在县级医院看到了省级大医院的影子……”
赞皇县医院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是河北医大以扶持提高县医院水平为龙头,矢志不渝改善农村医疗状况、提升农民健康素质的一个缩影。如今,对口支援的县级医院已经达到93家,占到全省一半以上,帮扶模式也经历了从“送”到“种”的逐步探索。
眼下,河北医科大学握惯了手术刀的专家教授,正在基层医疗的天地里展开一场不寻常的耕作比赛——“种技术”。他们制定了一系列的具体实施方案:定期到基层医院查房授课,经常性开展新技术新项目指导,落实双向转诊,搭建技术服务的桥梁,把先进的理念和治疗方法“种”到了基层医生的心里。河北医大第二医院血管外科帮助临城县医院开展了颈动脉内膜剥脱术、下肢深静脉血栓形成的腔内治疗等八项新技术,明显降低了患者的经济负担。
“种技术”,将一颗颗创新的种子,播撒在希望的田野上。这些种子正拼命向下扎根,努力向上生长,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
有这种情感融入血液就不会开“大处方”
在河北的贫困山区和革命老区,活跃着一支河北医科大学送医下乡“博士团”。自1995年第一次到西柏坡村开展社会实践至今,20届毕业生、300多名博士团成员坚持入乡进村,开展“送医送药送技术”的接力。
路走得越远,博士团越能感受老百姓那渴求的眼神。参加过多次送医下乡活动的博士生董玉英说:“那眼神,灼得让人心疼。”
百姓的需求和期盼成了博士团开展医疗扶贫的动力。他们在基层建立百余个社会实践基地,每年寒暑期驻扎在那里,送医送药送技术。20年来,博士团行程总计2万多公里,他们爬山越岭进村庄,不仅为基层留下一支支带不走的医疗队,更用坚实的脚步丈量出对百姓的情感,对医道的感悟:
下乡送医就是一场对医疗技术的考验,基层就是考场。
在易县,一个老人需要进行骨髓穿刺,医院不具备所需物品,博士团成员就用随行携带的药品、显微镜为老人成功手术。“这样的考验都能顶住,还能有什么难题克服不了。”正在美国做博士后研究的2011级药理学博士生高永刚通过微信,给记者留下了这样的感言。
下乡送医就是一次对意志品质的锤炼,基层就是熔炉。
在张北县刘家坊村,博士团全天用水只有两壶,有的同学因为水土不服腹泻发烧仍然坚持出诊;在隆化,诊室设在村养牛场新建的牛棚里,看病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在近乎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博士团为600多人诊治答疑。高温、严寒、盘山路、水土不服……“这些困难都能克服,站在手术台前,还会腿发抖、心发慌吗?”2014级博士生周涛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下乡送医就是一次次心灵的沟通,农家院、树荫下,博士团与百姓情感交融。
在行唐县上方村,房东李大爷把儿子刚结婚几个月的婚房腾出来给团员们住。居住地没有水,村民赵梦群就从自家水窖给大家一桶一桶地拎。筱面、杂面、荞麦面,吃过了百家饭,才懂得什么是与百姓“零距离”。“当这种情感注入你的血液中时,你就不会开‘大处方’,不会对患者冷眼相待。”如今已是河北医大第三医院手外科主任的2001级博士生田德虎,毕业后坚持每年带队下乡。
作风,是基层给予博士团的馈赠,也是给予一代代河北医大人的馈赠。它将医疗下乡的灯光拨得亮些再亮些,照耀着他们不懈前行的路。
输送更多呵护农民健康的“守门人”
12月9日,凌晨1点30分。河北省邢台市新河县聂秋口村村医聂清嵩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原来是村里一位老人误食药物,血压骤降。聂清嵩二话不说,套上衣服,来到老人家,洗胃、催吐、升压处理,一晚上,他奔波在病人家和诊所之间,老人终于转危为安。危险解除,病人家属千恩万谢,夸他是为百姓祛病消灾的“门神”。老乡一句话把这位42岁的汉子逗乐了。
聂清嵩知道自己不是“门神”,但确实是四邻八乡百姓生病后想到的“第一人”。1994年,聂清嵩从河北医科大学燕赵班毕业,成为一名呵护农民健康的“守门人”。
河北医科大学对乡村医生的培养要上溯到20世纪80年代。对接乡村医生,最大的难点是“个性化”。乡村医生的年龄、地域、学历、职称、医术,各有不同,针对他们的需求,河北医科大学制定了个性化方案。
翻看30多年来河北医科大学乡村医生培养“菜单”,我们可以看到一连串的“点餐”方式可供选择:函授、夜大、高等职业教育、自学考试、第二学历教育、职工中专班、专业证书班、短期培训班、成人大专学历教育、社区卫生人员服务能力建设项目……近十年来,仅成人大专学历教育一项就为河北省基层医疗单位培养5万名专业人才。
日前,河北医科大学又出重大举措——筹建乡村医师学院。他们将以该学院为平台,建立基层卫生人才毕业后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在岗进修教育体系,为基层医疗卫生事业提供不竭的人才来源。
“我们希望,在‘健康河北’奔小康的大道上,有更多的河北医大人在提灯引路。”河北医科大学党委书记翟海魂表示,他们还将改革研究生、本科生临床教学模式,建立县级以下医疗机构带教实习制度,增强学生对基层群众的感情,提高解决基层医疗问题的能力,为毕业后服务基层做好准备。
(本报石家庄12月18日电 本报记者 耿建扩 本报通讯员 王敬照 李晓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