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创一个属于中国军队的时代

    编者按：

    当前世界新军事变革深化再造的潮流风起云涌，与美军海湾战争打响世界新军事变革第一枪的独领风骚时代不同，这是一个群雄逐鹿的新纪元。美军发布“抵消战略”掀起新一轮军事革命，俄军“新面貌”改革激进抢滩，日本力图重现昔日军国霸业。顺应世界军事变革的潮流，中国军队唯有焕发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勇气，以自主创新、包容并蓄的科学精神，以时不我待、义无反顾的决心意志，开拓变革伟业，才能在世界军事大竞争大博弈大冲突的战略舞台上成功占位。从本期起，我们发表深化中国特色军事变革系列文章，对相关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上，每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社会变革，必定带来一场军事领域的革命。从战争发展演进的历程来看，已经跨越冷兵器、热兵器、机械化三个大的历史时代，正在迈进信息时代的新阶段——网络信息时代。与此相适应，每个大时代的军事变革也都产生了体现时代特色、符合战争规律的军事力量体系。如果把前三个大的时代划分为三个版本，那么，当今时代的军事力量体系可以看作是4.0版。

    今天进行的这场以网络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新军事革命，与历史上一切军事变革不同，它全方位渗透到军事领域的每一个细胞，不仅颠覆了几千年形成的传统战争认知，更深刻改变着战争的形态，解构并重塑着全新的军事力量体系。而这一变革的核心，就是建构基于网络信息的新型军事组织形态。

战争演进迎来新的历史“刀锋期”

    量变堆筑历史，质变分割历史。毋庸讳言，人类社会发展和战争演进又走到一个跨越时代、分割历史的“刀锋期”。在这样一个大变革时代，战争面貌发生了深刻变化，人们所熟悉的战争已经面目全非。

    英国军事理论家JFC·富勒讲过，“战争是一个历史问题。文明的变化对人类的战争是有影响的。”经济全球化、全球网络化、格局多极化，不仅是当今时代的重要特征，而且重新模铸人类文明形态。经济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政治上既合作又竞争，网络信息大众共享、辐射全球，这些在创新发展人类文明的同时，也深刻改变了战争的面貌。有限目的的战争成为主流，战争的暴烈性受到限制，更加注重运用综合手段解决争端。与这些变化相适应，一方面，运用战争的方式正在改变，示形于敌，震慑敲打，不战或小战而屈人之兵，成为维护和攫取国家利益的重要选择。另一方面，金融战、货币战、能源战、粮食战、舆论战等威胁国家安全的斗争形式在增多、作用在增强，不仅使“混合战争”成为新的战略选项，而且使战争由物理域向信息域、认知域拓展。

    历史一再表明，人类探索未知的触角延伸到哪里，战争就拓展到哪里。当今时代，不仅是网络信息时代，也是空天时代，确切地说是空天网电时代。从1901年第一架飞机上天，到1957年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不仅开启了航空航天时代，也使空天化战争登上历史舞台，并将机械化战争推向一个新高度。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电子技术特别是网络信息技术的发展，空天网电加速融合，战争形态逐步由机械化向信息化演进。网络信息能力成为核心战斗力，空天网电一体融合成为战争制胜的关键，全域多维体系对抗正成为现代战争的典型特征。

    网络信息时代的核心特质就是“连接”，具体就是跨界融合、开放协作、实时协同、连接一切。网络化正强制性地改变着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冲击着以往的一切社会组织结构。在军事领域，1997年美军率先提出“网络中心战”，实质就是基于网络信息技术，把各种作战要素、作战力量进行重新组构，通过不同作战空间、作战域无缝连接，力求实现情报信息的互联互通、融合共享和作战行动的整体联动、自主协同。今天，随着信息技术和战争的发展，这种设想渐成现实，并成为引领新一轮军事革命发展的时代潮流。它打破了1500年来业已根深蒂固的塔形树状军事组织架构，改变了传统的层级指挥、粗放协同、集中部署、线式攻防等作战组织方式，正在催生一种全新的军事组织形态。这种新的形态，其本质就是网络化。

    在人类漫长的战争史上，实体能力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冷兵器时代拼的主要是体能技能，机械化时代拼的主要是火力、机动力和防护力。这种情形在上世纪70年代被打破，美国提出以自身的电子信息技术优势，抵消苏联的核均势及其常规力量的数量规模优势，也由此催生出导航定位、C4ISR、远程精确打击等新技术新手段，开启了一个电子信息占主导地位的新时代。1978年，美参联会主席马歇尔就讲，“信息一直以来都很重要，但是现在比以往更加重要”。在近期几场局部战争中，占有信息优势的一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使对手强大的战争机器失聪失能、陷于无用。看似隐形胜过了装甲、精确胜过了破坏力、先敌反应胜过了机动速度，实质上则是信息上的不对称赢得了优势。当今时代，谁赢得制信息权，谁就赢得战争。

新的战争形态正在颠覆传统认知

    如果说海湾战争拉开了信息化战争的帷幕，那么今天战争形态演进则已经走到质变跃迁的奇点。每一次变革，既有延续，又伴随着颠覆。而颠覆往往反映趋向、昭示未来。

    观念的变化是一切变化的起点。伴随着时代发展，人们对战争的认识也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主要体现在胜负观念和制胜途径上。一方面，现代战争不追求歼灭占领式的绝对胜利，更多的是争取有限目的的利己让度。另一方面，通过施加影响、改变认知，使对方“心甘情愿”接受己方条件，正成为赢得战争、达成目的的重要途径。在网络信息时代，信息几乎可以瞬时到达世界的各个角落，传播的开放性、影响的广泛性更加突出，左右认知的“信息加持”作用更强，认知战、影响战渐成为重要的战争方式。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和“颜色革命”的背后，都有这样一只“无形之手”。认知域的胜利正成为衡量战争胜利的重要标志。

    时空是战争的基本维度。在传统战争中，时间与空间是统一的，作战的时间流程和先后顺序是受空间距离限定的，时空关系主要表现为以空间组织时间、以空间支配时间、以空间换取时间。这种关系又是受信息的递度关系、维度关系和传播速度制约的。在网络信息时代，战争各力量、作战各要素、行动各领域的信息递度关系、维度关系和传播速度发生了根本变化。信息的全域多维实时交互，使广阔空间分散部署的作战力量，能够突破时空界限、同步展开行动、自主精确协同、即时快速打击。空间被压缩，时间开始决定空间，时间成为决定空间大小的主要变量，传统的时空作用规律正在被颠覆。先敌发现、先敌判断、先敌决策、先敌行动，成为制胜的关键。战争的时空特性发生了重大变化，时间要素在不断升值，战争进入发现即摧毁的“秒杀”时代。由此，时间成为最重要的资源，构成作战样式和方法的基础，争夺时间和压缩对方反应时间成对抗双方角逐的焦点。

    在传统战争中，关注的重心可能表现为某一作战力量、某一作战地域、某一作战阶段或作战时节。有生力量作为战斗力的核心组成部分，始终是作战关注的焦点。在信息化战争中，关注的重心则集中表现为寻求“效果涌现”和“认知突变”。所谓的效果涌现，就是通过同时打击支撑作战体系的关键性节点目标，使局部瘫痪最终衍成对方作战体系的整体坍塌，产生“1＋1＝∞”的效果。正如钱学森所讲，导致系统坍塌的往往取决于结构中关键支点的改变，而它的关键性又取决于与其他支点的关联度，关联度越高就越重要。所谓认知突变，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方式影响和改变人的认知，促成观念态度、价值取向的转变和精神意志、心理凭持的崩溃，实质上就是“以人为中心”的回归。

高扬起改革强军的风帆

    时代的跃迁和战争形态的演进，对任何一支军队而言都是一场大考。我军别无选择，必须顺应世界军事革命大潮，高扬起改革强军的风帆，加速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军事力量体系，开创一个属于中国军队的时代。

    现代战争无信息不胜、无体系不胜，归根到底是无“网”不胜。打造军事信息体系，实质就是建构网络、联通信息、融合力量。这既是打信息化战争的“资格证”，也是我军建设发展必须跨过去的一道槛。建好这个体系，核心在解决好三个问题：一是“中国芯”。就是实现以计算机芯片为代表的网络信息技术、软件操作系统、硬件设施设备的自主可控、质量可靠，完全国产化。二是军事互联网。美国人布鲁斯·伯科维茨讲，“网络的权力是由技术主导权决定的”。打造中国特色的军事信息系统，我们唯有独立建网。充分借助后发优势，利用信息栅格和大数据、云计算等最新技术，建立与我军作战体系高度契合、利于整体效能发挥的军事互联网。三是规则标准。实现信息数据的有序运转、高效运用、定制服务。没有科学合理的组织机制、简洁高效的运转流程、精确严密的信息数据管理，不仅网络的功能和优势难以发挥，甚至可能加剧作战体系的混乱和无序，造成灾难性后果。

    要打赢信息化战争，必须建立动态响应的联合指挥控制体系，其核心是实现基于网络信息系统的灵敏高效指挥，实质是网络化指挥。其基本特征有四：一是云态服务支撑。网络化指挥具有“去中心化”的趋势，尽管指挥决策导向作用仍然存在，但“服务”功能正在逐步增强。指挥机构在确定作战目标、明确作战任务的基础上，更多的是云态提供情报信息数据、运筹作战资源。二是联动响应协同。在以色列“铸铅”行动中，目标的发现者，就是行动的协调者，甚至是指挥者，整个作战网络都随之一体联动。这是网络化指挥最典型的特征。三是即时精确控制。就是通过最大化的压缩指挥层级，标准化和简化指挥流程，依托即时性的交互网络，实现对作战行动、作战单元甚至是作战平台、作战人员的精确指挥控制。四是集智交互决策。就是建立能够辅助决策、互联互通互操作的智能化指挥决策平台，以适应多元力量、多种行动在全域多维战场同时展开的复杂局面，实现科学决策、实时决策、同步决策和集体决策。

    要打赢信息化战争，必须建立融合全域的网络化作战体系。即通过网络连接信息流动，将陆海空天实体空间和各作战单元融合起来，从而构成一个虚实结合、多域融合的作战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空天是脊梁支柱、网电是神经脉络、信息是血液、各种力量是肌肉和骨骼。这个体系的构成，核心在网，关键在天，本质就是网络化。这个体系，不应是美军网络化作战体系的翻版，而是具有鲜明的我军特色。其核心是构建快速奏效、直达目标的作战链。也就是要使“发现—指控—打击＋保障”这个链条，路径越短越好、环节越少越好、流程越快越好。具体到作战行动上，就是要谁快谁打、谁能打谁打、谁好打谁打、谁最合适打谁打。其内在运作机理是“指挥决策导向、信息数据驱动、自主协同联动、聚焦目标释能”。其基本要求是网断能连、体破能存、自主能战。这其中，最关键的是要有保底的指挥通联手段，防止因指挥不通导致作战体系的整体崩溃。最基本的是要预设战场，建设完备的战场设施，保证作战力量暂离体系，也能生存、也能作战。

    要打赢信息化战争，必须打造云态建构、直达末端的综合保障体系。兵家历来强调兵马未动、保障先行。这条规律到现在依然适用，并且保障要素的地位作用更加凸显，直接关系作战的成败。在网络信息时代，综合保障体系的组织形式、保障方式、标准要求正由分散向集约、统一向定制、粗放向精确转变。与这种趋势相适应，未来我军的综合保障体系构建应具备两个方面的功能特点：一是作战保障云态建构。就是充分利用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整合作战保障资源，纵贯战略战役战术各个层次，建构起网络化的保障资源云，实现情报侦察、导航定位、数据分析、气象水文等作战资源的动态管控和海量信息的收集、融合、分析与共享，使每个平台、每个士兵都可以从“云”端获取定制式服务，这也是大体系支撑下精兵作战的基础条件。二是后装保障直达末端。就是基于网络物流形态，依据用户的需求“订单”，通过统计分析，优化从生产、转运到送达的完整链条，把物资、装备、油料、弹药等供应补给，直接配送到末端用户，以速度补偿规模，以分散取代集中，以流动替代库存，实现快速精确高效保障。

    从现实需要和长远发展考量，应在精强既有力量的基础上，加速发展和重点建设新质力量体系。所谓新质力量体系，就是基于作战域拓展和科学技术发展，能够改变战争游戏规则的作战力量体系，即“天网电远无”：“天”就是空天一体的新型航空航天力量；“网”就是融合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物联网和大数据的新型网络力量；“电”就是针对芯片和核心电子元器件的新型电磁攻防力量；“远”就是远程预警和远程精确打击力量；“无”就是无人化、智能化作战力量。这五大新质力量既是作战新要素，也是作战新手段新方式，甚至正在成为一种作战模式、一种作战流程，它们代表未来作战和力量建设的发展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