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同神话是中国文学起源之观点,也认为口头文学是中国文学起源的观点是对的;由于六经中也包含了文字记载的神话,故也认为“文学的源头是六经”的观点并没有排斥神话。
公共性的文学起源的命题,对于一个具体人而言就是“我的文学的起源是什么”?每个人都要寻找神话与自我生命的关联:比如我自己的童年是在民间口传文学的熏陶里度过的,在童年的想象里,家乡的天空是嫦娥、后羿、王母娘娘、七仙女们的家园。这是作为人的“我”最初的对于天空的幻想,这个天空是美女和奇人的所在,是灵魂的寄宿地,这种感觉是民间神话教育的结果。神话使人一生都感觉到家园不但在大地上,也在天上。
神话是神的故事,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生命树;神话是一切故事的母本,神话作品能够起到让灵魂飞翔的作用。中国逐日的夸父、古希腊盗天火给人类的普罗米修斯、高尔基《伊则吉尔老婆子》里的丹柯、安徒生《海的女儿》,都是神话或者在神话基础上形成的童话,这些故事带着人们重新回到童年,回归童心,恢复艺术思维,激发艺术创造力。
说神话是文学的起源不只是把先秦典籍中记载的神话当作起源。起源并不是静止在远古的某一个时间点的,而是动态的、活生态、原生态的,凡是活生态的口传文学都是源远流长的,它既能在源头像文学的发动机一样源源不断地产生原动力,又能在某一个特定的流程中对文字性的文学产生重要影响。
总之,有了文字之后部分口传文学有了记载,发展成为“白话文学”,形成了口传与书传互动的良性循环的文学生态。我们说口传文学就是文学的起源,严密一点说就是民间文学是文人文学的起源。
我以为文学六经起源说与神话口传起源说,反映了起源阶段文学的形与神兼备的两个方面的特质。如果说神话说反映了文学内在的形象思维结构与言语形态方面的精粹,更重视文学的精神之源头,那么六经说更重视文学外在形式方面的题材和文学样式的丰富性。这两方面缺其一都不能担当起源阶段文学的原生态的动力功能。
口传文学与书面文学、民间文艺与文人文艺联动发展的运动机制,其“核动力”就是文学起源时代的神话、哲学、文艺的三合一有机体发出的。这个有机体是神人共创的,神学、哲学、人学、文学共生的。
文学起源时代之文学艺术的“三合一”有机体具有原始性、原生态特征,其产生的“天人交感”与“物我同一”,具体到写作上,表现出明显的养生性特征,在题材上形成了对天、人、物全面表现的文学体系,并且总是追求图文结合的表现。这使得中国文学的基础丰厚,神秘性、审美性和实用性高度融合,生活化、自然化特点明显,使得我们很难从内容上将文学与非文学作品一刀分开。
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我们对中国文学史的叙述是以西方的四分法来划分的,套用它导致了许多作品不被当作文学作品看,许多表现鸟兽草木、衣食住行的文章都被文学史排除出去了,使得现在的语文教育陷入很是无助茫然的境地。这种排除不好,反倒是以六经为文学之源的观点,显得宽容了许多,因为六经文体的丰富性、题材的广阔性,使得六经以降的中国写作也丰富而广阔。
所以,无论是神话口传起源说,还是六经起源说似乎正在把我们的目光重新带往一个中国文学的童话时代,恢复我们对源头时代文艺的天真、幼稚、幻想、浪漫的感觉。两个观点的共通处在于都从根本上尊重这一文学发展的规律,呼唤文学回到人间、民间,让创作回到真生活、活生态之中。(作者单位:宁波大红鹰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