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9月中旬难民潮改道克罗地亚以来,如今已有超过12万名难民进入该国并试图由此进入欧盟发达国家。难民目前还在持续涌入,是什么使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离开自己的家园?记者近期陆续采访了一些难民,倾听他们讲述自己的遭遇。
“颜色革命”逼我逃离家园
在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边境,记者见到了来自叙利亚的卡西姆。他告诉记者,内战发生时,他正在叙利亚哈塞克大学医学院上三年级,父母是工薪阶层,抚养他和妹妹两个孩子,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和和美美。眼看卡西姆快毕业了,父母正指望他找到一份好工作,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料武装冲突蔓延到哈塞克省,他被迫中止了学业,并面临强制兵役。随着内战的持续,以及与“伊斯兰国”战斗的升级,征兵变得愈加迫切,甚至会“抓壮丁”。卡西姆说:“参军最终肯定是死路一条,我不希望自己死得毫无价值。看看伊拉克和利比亚,那么多人战死,最后换来了什么呢?并没有因为推翻了所谓的独裁政权而过上幸福生活,种下祸根的就是‘颜色革命’。”
父母自然不希望家里唯一的男孩儿被送去当炮灰,于是东挪西借,凑了9000欧元交给蛇头。在蛇头的帮助下,他先是到了土耳其,之后辗转到了塞尔维亚,希望从那里进入匈牙利,再前往德国。不料匈牙利关闭边境,他只好随着其他难民来到克罗地亚。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如愿进入德国,即使到了德国,他已经没有足够的钱来继续完成医学院的学业,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当医生的梦想似乎已经远去。最令他揪心的还是留在叙利亚的父母和妹妹,他们很有可能因为他的逃避兵役而受到惩罚,而且战火也在威胁着他们的安全。但他们已经没有钱交给蛇头来逃离战火了。即使战争结束,卡西姆也不敢再回到叙利亚,因为逃避兵役将受到监禁及其他惩罚。一家人不知何时才能团聚。
美好的生活变成了黑色
在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火车站旁,记者见到从叙利亚来的雅拉一家四口,还有她的两个侄子。她一开口就说:“就像做梦一样,我没想到自己会睡在这里。我想念在大马士革的家。”雅拉有一个关系非常紧密的大家庭,兄弟姐妹七人合伙开了两个加油站和一个超市,还在父母的大房子旁开了间咖啡馆。每到周末,兄弟姐妹们都会带着孩子聚在父母家烧烤、喝咖啡,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那才是我们的生活,但是‘颜色革命’改变了这一切,把我们的生活从生机勃勃的红色变成了凄惨无比的黑色,让我失去了往日美好和平的家园。”雅拉无限留恋和感慨地说。“革命”和战争摧毁了这一切,父母的房子和咖啡馆被炸毁,雅拉的母亲被送到医院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她的侄女也在那次轰炸中失去了左胳膊。雅拉和兄弟姐妹们所住的街区也陆续遭遇轰炸,超市和加油站难以经营下去,于是他们决定动用手中的积蓄,找蛇头帮助他们离开叙利亚。但他们没能一起离开,雅拉一家和两个侄子先到了土耳其,在那里的难民营待了两个月,后来偷渡地中海,来到塞尔维亚,准备前往瑞典。她的兄弟姐妹有一部分去了埃及,有一部分还留在叙利亚等待离开的时机。他们彼此深深思念,不知道何时才能团聚,也不知道能在哪里团聚。
美国军队弄糟了一切
在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汽车站旁的小公园里,记者遇到了来自阿富汗的托亚莱·哈桑扎德赫一家。他和妻子带着孩子正坐着休息,3个孩子中,最大的10岁,最小的女儿才11个月。他告诉记者,他在国内做石油生意,妻子在中学当老师,家庭收入不错,但去年美国驻军撤离后,塔利班势力重新活跃,多次骚扰他妻子所在的学校,要求老师讲授激进的伊斯兰教义及教规,拒绝服从的老师便会遭受死亡威胁。哈桑扎德赫一家在恐惧中度过了数月,最后决定离开阿富汗。
“塔利班随时都可能杀死我们,迫不得已才抛下一切,另寻生路。”他说,“美国军队想来就来,把这里所有的一切弄得一团糟,却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现在阿富汗的情况反而比他们来之前要糟糕得多。”经历了横渡地中海时的九死一生,以及跨越国境的艰难险阻,他现在最大的指望就是一家人能平安到达德国。“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人难以接受。”他的妻子在一旁抱着肿胀起包的右脚喃喃自语。
看起来,一些深受西方国家大力鼓动和支持“颜色革命”其害的叙利亚、利比亚,包括阿富汗和伊拉克等国的难民已经意识到,究竟是谁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亲人。当然,汹涌而至的难民潮也开始让西方国家尝到推广“颜色革命”的苦果。
专家点评
当前冲击欧洲的难民潮规模之大令人瞩目,巴尔干半岛首当其冲成为迁徙通道,受到的困扰也更早、更直接。近几个月来难民问题持续成为当地媒体和智库的讨论焦点,许多专家和政治评论员们对此问题进行了深刻反思。
“难民潮根源在美国”
波黑巴尼亚卢卡大学政治学院院长及政治学家内纳德·克茨曼诺维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深刻剖析了此次难民潮背后的大国因素。他说,美国为了阻止其霸权的衰落,试图让21世纪继续成为“美国世纪”,在全球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包括在一些国家制造政变并进行军事干预,其中就有“阿拉伯之春”。现在回过头看,阿拉伯之春并没有实现真正的民主,反而导致中东动荡不安,大批民众被迫逃离家园。他尖锐地指出,阿拉伯之春的实质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势力用临时性的虚假民主来诱惑民众,把他们圈到街头“闹革命”,然后再把他们关到笼子里去。
克茨曼诺维奇指出,事实表明伊拉克、利比亚和叙利亚的动乱及外部干预过去之后,连虚假的临时民主也消失了,接着出现的是“伊斯兰国”带来的乱局。伊斯兰恐怖分子制造了无数的人道主义危机,摧毁世界遗产,在盛产石油的阿拉伯国家中,军事行动一再升级,而这些军事组织背后都有超级大国的支持。
“阿拉伯之春的后果”
克罗地亚哲学家和政治活动家、政治专栏作家斯雷奇科·霍瓦特在其评论文章中称,实际上,难民潮的真正根源在叙利亚内战之前就存在了,甚至可以追溯到西方国家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武力干预,然后是阿拉伯之春。卡扎菲和穆巴拉克等其实曾是西方国家的盟友,但在阿拉伯之春中被暴力推翻,同时使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深陷战区,使他们别无选择,被迫逃离家园。他指出,根据维基解密网站披露的文件,美国早在2006年就开始策划推翻叙利亚政权并使该地区陷入动荡。如今,欧盟也尝到了动荡的苦果。当前强烈冲击欧洲的难民潮就是阿拉伯之春的后果之一。
欧洲“失”,美国“得”
马其顿政治评论员兼电视主持人斯洛博丹·托米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此次难民危机直接与美国及其盟友在利比亚和叙利亚的干涉行动相关。欧盟在追随美国极力输出其价值观时,不但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还要费心费力地收拾乱局。欧洲的“失”正是美国的“得”,美国乐见欧洲强国陷入难民危机,这些进入欧洲的难民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
当然,欧洲自身此前就有民族和宗教等身份认同方面的问题,但如今因难民问题而更加激化,不同的群体、不同的政党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这给美国一贯的“分而治之”策略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本报萨格勒布10月10日电 本报驻萨格勒布记者 张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