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家阿来的作品中,那些清晰而引人入胜的风土民情的描绘,那些极具美感的语言描摹和细节刻画,时时迸发出生命的能量和诗意,而严肃的文学作品本身,又能不断地引人反思与深省。从《尘埃落定》到《瞻对》《空山》,是什么让阿来的作品广受好评?12日晚,前来广州出席南国书香节有关活动的阿来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
20世纪70年代,阿来来到四川马尔康,在一所师范学院里求学。带着对知识的热切与渴望,他开始了如饥似渴的阅读,在周末甚至让管理员将他锁在图书馆里。“那时候,书还不像今天这么泛滥,是特别宝贵的。所以一进学校就拼命地读书,甚至夜以继日。”阿来回忆说。
80年代初,阿来一边在学校教书,一边开始了创作。但是通过读书的写作开始显现出一些问题,阿来认为,读书一开始确实给了他一些思想方法与看待社会的基本方法,但是久了以后就会发现,书所提供的主要还是一些宏观的方法,但深入到具体而微的细枝末节,那些周围的、身边的事情却是不了解的。“那时候我在教历史,总觉得那些大的历史架构离自己很遥远。”
“那时候在学校教书,每天面对学生和教师,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很单调,不够丰富。而这个时候正是中国铆足劲开始各种变化,”阿来说,“虽然没有要成为一个职业人而去深入生活的想法,但我相信古代人说的,如果我们想要增长对世界的了解,就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也就是从那时起,阿来产生了行走的想法,想去观察地理山河,去了解那些村寨的“小”历史。一有时间他就出去四处行走。那时的藏区很多地方都没有公路,更没有车,交通只能靠步行,吃住靠沿途的百姓帮助。几年时间里,他徒步走遍了老家那一带大约三四万平方公里的范围。
文学是一种信仰
20世纪80年代末,阿来写了一些诗和中短篇小说,在一些刊物、杂志上发表,还出版了两本书。然而拿着自己的作品,他却并不高兴,反而感到很空虚。想到不敢将自己的作品与那些大家的经典作品相比,阿来就想,我的书有什么样的问题?经过努力我有没有可能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也正是这份执着,让他在今后不论经历何种环境变迁,都保持着那颗对待文学的纯粹之心。
阿来认为,从事文学艺术的人,本身得把文学艺术当成信仰、当成宗教。“对艺术家、文学家来说,艺术本身就是信仰,你必须非常相信、信奉这些美学的基本原则,而文学当中就隐藏了美学的基本原则,要相信它。”阿来说,“虽然很多人会出一本又一本质量平平的书,但让我选择的话我肯定不干。”
阿来告诉记者,那时他30岁,是而立之年,感到自己与国家、与民族息息相关。他出了两本书却并不敢轻飘飘地自称为作家,而是静下来,开始了长达四年的潜心积累,开始了大规模的行走,想要拿出一些可以接近那些经典、确实跟国家民族相关的作品,能够反映更深广的社会内容。
“直到1994年,我觉得可以开始写作了,于是就有了《尘埃落定》,希望能回答一些问题,能反思那些共同的困境。”
到生活里去
对阿来来说,写作的时间通常比较短,只有半年到一年,准备的时间才是最主要的。无论是《尘埃落定》,还是《瞻对》《空山》《格萨尔王》,他的每一本书都要深入生活去准备。
“首先我要把故事放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是虚构的背景当中,但是在实地中一定会有一个真实的空间,这些地理山川、河流走向,别人不知道是哪,只有我自己知道。唯有这样,作品在骨架上才撑得住。第二,它牵涉到百姓的生活,比如小说《尘埃落定》,大家知道小说是虚构的,人物关系是虚构的,但它背后的所有典章制度、那些土司制度的方方面面、宗教都绝对真实。”阿来说。
阿来说,为了让小说内所有的细节都能真实还原情景,他做了很多工作。除了去向老乡请教,还要进行方方面面的观察、走访、记录。每一本长篇小说,准备时间最短都要两年半。“人吃什么、穿什么,怎么吃、怎么说话、用什么碗,甚至如何扣纽扣,都不是瞎编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还原。”为了写好史诗《格萨尔王》,生动再现古代战争,他不仅读了七八十本学术专著,还去它主要的流传地走访,他用两年时间跑了大概三十多个县,记录了艺人演唱,观察那些古战场的地形、环境。
阿来认为,只有这样作品才能富有生命力,才经得住考验,而不是一时应景。他说:“对每一本书认真,一是要通过读书在理论上提升自己,不断对自己有高的文学标准的要求;二是要到生活里去。不到生活里去,不到现场去,是弄不清楚事情,没有那种感受的。虽然不去也能写出小说,但是去到生活里,有了那种感受,写出来的作品分量一定会不同。”
(本报广州8月13日电 本报通讯员 党文婷 本报记者 严圣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