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在德国汉堡德意志剧院,一场语言环境、文化背景都有显著差异的异域话剧上演。开演前,1200张座席票早已售罄,观众却守在票房不愿离去,等着“捡漏”退票。剧院只好开放站票,于是20多个席位又站满了观众。在这所剧院的历史上,这还是头一遭。
这部剧,就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经典剧目——《茶馆》。
35年前,《茶馆》就在德国“开张”过。彼时中国和欧洲之间的交流有限,除了地理距离遥远,文化和心理认知也很陌生。而一部《茶馆》里的人情百态,却让德国媒体感叹:中国与欧洲“甚至只有30米的距离”。
时过境迁,当《茶馆》里的嬉笑怒骂再度上演,依然可以在异域掀起热潮。这部中国话剧的经典,一遍又一遍地向全世界讲述中国故事,传递中国情感。
这样的精品从何而来?正如北京人艺首任院长曹禺为北京人艺题写的那幅字——“龙马风神,骆驼坦步”,不徐不疾的坚韧前行,正是在准备着上天入地的一鸣惊人。
北京人艺的精品,出自精益求精的治艺精神。
演员黄宗洛擅长塑造小人物,他为演好《龙须沟》里一个卖酸梨的角色,在隆冬腊月跟着卖梨的老人做了半个月买卖。到了演出时,这个角色只在舞台的一角,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背对台口,连灯光也打不到。
有了这样的演员,何愁没有好戏?正是不计时间成本又近乎苛刻的长期打磨,反复的重排、复排,对剧本细节的字字考究,对编剧精神严丝合缝的把握,造就了一部又一部经典。从1952年建院至今,将北京人艺的经典一字排开,几乎就是中国当代话剧的大体轮廓:《龙须沟》《骆驼祥子》《茶馆》《雷雨》《日出》《北京人》《蔡文姬》《狗儿爷涅槃》《李白》《天下第一楼》《鸟人》……在中国,还没有哪一家剧院可以拿出这么多重量级的压箱底作品,焕发出这么强大的经典力量。
大戏之中必有大师。1949年12月,老舍从美国归来,看到面貌一新的中国,创作热情一下子燃烧起来。剧本完成后,他找到在北京师范大学担任文学院院长和外语系主任的焦菊隐,邀请他执导。编排完成后,这部剧首轮连演了55场。这就是《龙须沟》——新中国话剧艺术的滥觞,现实主义、民族风格、国际标准融合的中国话剧学派的源头。
在北京人艺的历史上,能找到一个个在话剧史上响当当的名字——曹禺、焦菊隐、欧阳山尊、赵起扬、老舍、郭沫若、刁光覃、田冲、于是之、朱琳等等。他们是导演、编剧、演员,是新中国话剧的标杆,定义了北京人艺的高度;他们开拓的路径,已然成为今人接踵追随的大道。
我们可以从名字中窥见北京人艺成功的锁钥,“人民”是其中关键。曹禺在《群众是我们心中的圣人》一文中写道:“尊重群众,尊重人艺之友的呼声,因为你们在我们心中才是圣人,真正的圣人。”立足人民,观察世相,描摹时代,是北京人艺的核心精神。剧院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时长半年的“下厂下乡”,深入社会的肌理,寻求创作的源泉。与人民血脉相通,为人民书魂立传,弘扬主旋律,树立核心价值观,让北京人艺聚拢了好几代的大量戏迷,也让作品具有了恒久魅力。
今日,在话剧界,北京人艺依然是令人神往的殿堂,感召着一批批艺术工作者倾心投入。莫言担任荣誉编剧,写出了《我们的荆轲》,获得广泛赞誉;演员陈道明出演《喜剧的忧伤》,分文不取,称自己是“还愿了”。茅盾文学奖得主熊召政的话剧处女作《司马迁》近期正式建组,多名艺术家主动请缨参排。在多元艺术争奇斗艳的时代,北京人艺不断开疆拓土。
“戏比天大”,北京人艺排练场里的四个大字,诠释了北京人艺遍历辉煌的前世今生,也指引着中国艺术的未来。
(本报记者 王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