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那一天

    那一天，我正站在一把椅子上。应《费加罗报》的要求，我前往桥连城做一个关于露天小咖啡馆的报道。当时，《费加罗报》每一季度都会出版一期铜版纸影集，并配上些艺术家、作家或诗人的美文。

    那是1947年的一个周日下午。这些露天小咖啡馆的热闹气氛，我特别喜欢，经常到那儿去。“马克斯小屋”就是其中一家，跨入店门，一群在院落深处舞动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拍摄的欲望喷薄而出，我恨不得立刻摁下快门。但我得找一个合适的视角，我总不能直接跑到过道上拍，那样离得太近了。我需要一个制高点让我能俯视整个舞场。房间和舞蹈融为一体，这全然的动感吸引了我，而我也想将这一切永远留下。于是，我爬上了一把椅子，就在背对着我们的这对情侣身后。这将是我的第一组镜头，我寻思着。

    当我爬上椅子，我的镜头立即被一个男孩所吸引，他正领着两个女孩在他右侧翩翩起舞，随性而优雅。这就是我要的主题！我告诉自己。每一次，当我发现了主题，就立刻会有这种感觉。然后，我示意那个舞者靠近些。他之前就注意到我，便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于是，他携着两个舞伴，踏着舞步迎向我：就在此时，我摁下了快门。他就像一个天使一样悠然起舞。而尤为可贵的是，要使两个女伴能有如此的发挥，他确实得有很高的天赋。然而，当音乐停止，他返回座位，我才发觉他的一只脚行动不便。我错愕不已——当他跳舞时竟没有人能察觉。

    很难说清我在何时决定摁下快门，总之一言难尽。有些时候，一些事情自然而优雅地就呈现在我眼前，这就是我说的“黄金时刻”。我很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沉醉于这转瞬即逝的珍贵时刻。但当命运不再垂青，我就需要自己努力，创造机会。例如，在这张照片里，我知道画面前端的这对情侣什么都没觉察到，但为了使这张独特的照片变得完美，我也把他俩当作“我的舞者们”。

    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三年前，我收到一封来信，写信的是当年那个在右边跳舞的姑娘。信中说道，她时不时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这张照片，而她一直想对我倾诉：她是多么的为这幅照片所呈现的一切而感动。她的青春韶华，咖啡屋美妙的气氛，当然还有那个在左边跳舞的年轻女孩，事实上那是她幼儿园时代的童年伙伴。至于那个男孩，她俩却再也没见过。那是他们仨唯一的一支舞曲。 (维利·罗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