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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5年07月21日 星期二

    金鸷鸟跨越时空的传奇

    作者:本报通讯员 刘晓倩 记者 宋喜群 《光明日报》( 2015年07月21日 05版)
    ①:从法国回归的32件金饰片中,最大的金鸷鸟。其边缘有9组18个小孔,应为绑缚其他物品时穿线的部位。
    ②:在礼县秦文化博物馆展出的镈,出土于大堡子山乐器坑中。本报记者 宋喜群摄

        7月20日上午,甘肃省省长刘伟平从国家文物局局长励小捷手中接过从法国回归的32件秦墓金饰片。经过20多年的等待和10年的追索,这批从甘肃礼县大堡子山遗址流失的珍贵文物终于重回甘肃。

     

        这32件大堡子山流失金饰片,原藏于法国国立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为有关人士捐赠。中法两国政府积极寻找流失文物返还的恰当途径,促成文物原捐赠人同意撤销对吉美博物馆的捐赠行为,再由原捐赠人将文物返还中国。

     

        这批珍贵文物的回归,书写了一个帝国图腾跨越时空的传奇,引发人们对成功追索这批文物的细节的关注,并再次引发人们对其出土地——甘肃礼县大堡子山遗址及墓群的关注、对早期秦文化的关注。    

     

        ■盗掘

     

    惊心动魄大堡子山

     

        大堡子山遗址及墓群位于甘肃礼县城东13公里处的永兴乡、永坪乡境内,嘉陵江一级支流西汉水环绕流过。遗址以东的西汉水河谷平坦开阔,以西则狭窄蜿蜒。遗址总面积约150万平方米。大堡子山,因山上有个堡子(小村子)而得名,这座山,甘肃省文物考古所所长王辉从1994年开始,爬了21年。

     

        说起这32件金饰品,就不能不说说上世纪的1992年、1993年,当时礼县大堡子山遗址遭到疯狂盗掘,两座秦公大墓被盗掘一空。据知情人透露,当时在大堡子山,最多的时候有2000多附近村民同时参与盗挖。在大堡子山,记者见到,秦公大墓西南侧的祭祀坑遍布不规则的盗墓坑。空荡荡的祭祀坑中,竖立着几块指示牌,表明这些地方在后来的抢救性挖掘中,出土过一些幸存的未被盗墓贼盗走的物品。

     

        1994年,30岁的王辉参与了对大堡子山的抢救发掘。20日早晨,在甘肃省博物馆流失文物移交现场,记者问王辉:“有丢失多年的孩子回来的感觉吗?”他点点头。

     

        此前两天的7月18日,记者跟随王辉去大堡子山遗址走访,在秦公大墓南侧的一个祭祀坑旁,王辉指着墓坑对记者说,那个长方形坑是大型乐器坑,在这个长8.8米,宽2.1米的乐器坑内,出土了3件青铜镈、3件铜虎(附于镈)、8件甬钟,2组共10件石磬。青铜镈一大二小,最大的一件铜镈造型及纹饰华美,鼓部有铭文20余字。王辉又指着乐器坑旁边的一个盗墓坑说,这个盗墓坑离乐器坑只有20厘米,如果不是盗墓坑偏了这20厘米,这些精美的乐器就没了。“现在如果那些盗墓贼来看,肯定会捶胸顿足。如果当初这个盗墓坑没偏,那我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王辉说,有一次文物考古部门在发掘过程中,脚下的墓坑突然塌陷,人掉到1米深的坑里,下面是被盗墓贼挖空了。考古工作者发现,塌陷的坑底下,土很细,很明显都被手搓过。

     

        20世纪90年代初的盗掘是疯狂的,至今仍让人痛心不已。很多文物被盗走,有些在盗墓贼眼中不值钱的陶罐被敲碎,很多重要的考古线索、文化信息被损毁,有些信息甚至永远消失。

     

        ■金饰

     

    两千多年前秦人文化信息

     

        考古学家韩伟给这些金饰品上的鸟形图案起名为鸷鸟,金鸷鸟的图案又揭示什么样的文化内涵,有什么样的用途呢?王辉认为其内涵有两层含义:其一,这是秦人的一种图腾,传说秦人的祖先是通过鸟蛋出现的。其二,鸷鸟是一种凶猛的动物,寓意秦人勇猛尚武。关于这些金饰片的用途,现在有两种观点,一是棺材饰品;另一种观点是马的甲片。秦公大墓和车马坑中都存在金片,依此判断,这些金片的用途,应该是装饰棺椁和车马。“这种鸷鸟这么大,又有孔,肯定是装饰品,究竟是装饰在哪里还不知道。”王辉说。

     

        记者看到,“秦韵——大堡子山流失文物回归特展”展出的最大一对鸷鸟金饰片边缘上,有9组18个针孔大小的小孔,每组两个小孔距离约1厘米,这些小孔应该是用线绑缚在其他物品上。但据文物工作者介绍,因为当年的盗掘无法留下像科学发掘那样的准确详细的记录,现在我们已无法知道当年这些金片到底在墓的什么位置,靠近那些物品。

     

        秦人和中原的礼制系统有区别,中原大多使用玉器、青铜礼器。秦人则用黄金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金饰片本身并不能反映秦文化的全貌,这应该是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据王辉分析,这些金片可能是早期与欧亚草原商贸往来的证明。青铜和玉器是中原的传统,黄金制品则是从欧亚草原传来的。鸷鸟是嬴族的图腾,周文王、周天子都不大量使用黄金制品,而早在公元前一千七八百年前,甘肃就使用黄金制品,这也是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黄金制品。秦公大墓出土的金饰品,其器型风格与欧亚草原风格一致,其间的中西交流可能存在。礼县现在有金矿,目前只知道这些黄金制品是用自然金制成,与礼县本地的金矿有无关系,还需要通过同位素测定来检验。

     

        但是,这些金片到底是属于两座秦公大墓中的哪一座,通过目前的技术手段和资料,是无法判定的,这也许会成为文物工作者乃至秦文化研究中永久的遗憾和伤痛。“我带律师去公安部门查阅当年的审讯资料,没有用,因为盗墓贼根本记不清是在哪个墓里挖出来的。”侯红伟痛心地说。更有甚者,据当地村民叙述,有的盗墓贼把成麻袋的金片化成金条,一批珍贵的文物就仅仅保留了其金属价值,更重要的文物价值、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等则被“毁尸灭迹”。

     

        金饰片作为贵金属在古代使用中也是有等级规定的,能用这么多金,也证明秦朝当时实力强大。“墓主人毫无疑问是秦公,但究竟是哪一代还不知道,是秦诸侯国最高级别大墓。”王辉说。墓主人到底是哪位秦公呢?出土器物上的铭文中的“秦子”又是谁呢?有的考古专家认为是秦庄公和秦襄公,有的专家认为是秦襄公和秦文公,王辉认为应该是秦文公和秦静公。秦文公是诸侯国秦国的国君,秦静公为“不享国”的秦国国君,“不享国”没有实际掌握大权,称其为秦子似乎也是合适的。

     

        ■追索

     

    给文物做“亲子鉴定”

     

        追回流失文物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不仅是中国,埃及、秘鲁、希腊等非法流失文物的追回,也都是非常艰难的。这32件从大堡子山秦公大墓流失的金饰片的回归,是我国追索流失海外文物的首个成功案例,为以后追索流失海外文物开了个好头。

     

        国家文物局博物馆与社会文化司司长段勇表示,我国追索流失海外文物有几方面的困难,一是非法流失的时代比较早,数量比较大;二是我国对文物的调查、研究、建档工作比较薄弱;三是我国开展非法流失文物追索工作比较晚,缺少经验;四是受到其他因素的制约,比如国际关系。

     

        段勇说,此次大堡子山32件金饰片回归,有重大的意义,这是首次由我方发现文物被盗流失之后,坚持持续关注流失文物的追索,获取充分有力证据后,主动向外方提出要求,得到了对方的认可、理解和配合,最终使得非法流失文物成功回归。

     

        如何判定此次从法国追索回来的32件金饰片就是出自大堡子山墓群呢?王辉告诉记者,这批金片与留存在国内的大堡子山出土的金片的关系,要通过很多重要指标来判定。

     

        “经过1992年、1993年的大盗掘,大的、好的金片都没有了,只有劫后残余的8件小的金饰片。这8件小金饰片,成了确定流失金饰片身份的重要依据。”王辉介绍说,文物部门对这些小型金饰片的材质、制作工艺、附着物的分析,可以断定大金饰片也是从这个大墓中被盗的。追回文物需要提供三个方面的证据,一是考古学证据方面,二是法律方面,三是技术分析方面。通过对小型金饰片的分析,建立了比较完善的证据链,是这批文物能够回归的主要证据之一。“首先,它们的工艺、技术特征、制作方法相同;其次,通过成分分析,测定金片的本体成分及粘在金片上的土、朱砂发现,本体和附着物成分也都相同。这就像通过‘DNA’来做‘亲子鉴定’和通过‘指纹识别’来验证身份一样,是具有唯一性的特征。另外,我们还通过国家文物局的支持和协调,在法律工作者的帮助下形成了完善的证据链条。”

     

        段勇说,国家文物局会借鉴这次经验,完善相关调查工作,积极提出追索,在恰当的时机将流失文物追回。

     

        (本报通讯员 刘晓倩 记者 宋喜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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