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行”或者说“采风”,是文艺工作者的基本功课。今年4月到7月,作为“大秦岭”交响组曲创作组组长,赵季平两次率队赴“中国的地理标志”——秦岭采风。他们到周至老县城南集贤东村,听鼓乐、秦腔;入终南山,访道家圣地楼观台;寻律宗祖庭净业寺;觅李世民、王维、白居易当年“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诗境。
“几十年了,采风是我的常态性积累。”赵季平说。交响组曲创作组里老中青三代人都有,赵季平希望年轻人能够把心沉下来,沉浸在民族、民间音乐的海洋之中,从中获取丰富的滋养。在初次听到民间鼓乐的年轻人兴奋的神情中,赵季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童年时,父亲赵望云(长安画派开创者、著名画家)经常到全国各地采风写生,给赵季平留下深刻印象。进入西安音乐学院附中后,赵季平跟随郭石夫等老师学艺,在音乐上吃“百家饭”,向民间艺术家求教,博采众长。若干年后,当他成为西安音乐学院院长时,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学生到农村采风。他还将民歌、地方戏曲纳入作曲系的课程中。“对音乐人来说,民族音乐就是自己的母语。我们要在民族音乐、民间文化的基础上进行创新,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赵季平说。
古人云:“礼失而求诸野。”在历史的发展中,有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独门技艺逐渐散落在民间。“采风”的本义就是对民情风俗、民歌民谣进行搜集整理。对赵季平来说,采风的过程如同寻宝,在看似不起眼的民间音乐中,蕴含着取之不尽的财富。
赵季平是化用民间音乐的高手。在他的创作中,民间音乐经常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当年,听了陕北农民贺玉堂唱了一夜的陕北民歌,赵季平创作出电影《黄土地》中苍凉凄美的音乐。电影《红高粱》中的《妹妹曲》,借鉴了榆林地区的“打夯歌”,并加入花腔的唱法,而《颠轿曲》则吸收了豫剧和民歌《抬花轿》的音乐元素,加上唢呐等配乐。《大红灯笼高高挂》吸取了京剧的西皮流水。《孔繁森》采用了日喀则地区的民歌“吉祥”。《烈火金刚》化用了河北梆子。在电视剧《水浒传》音乐创作中,他对山东郓城筝曲《呀儿哟》和豫东小调《锯大缸》加以改造,写出了《好汉歌》。
当然,赵季平对于民间音乐的运用从来不是简单的“拿来”,而是脱胎换骨式的化用。有人总结说,赵季平的音乐创作对于民间音乐的借鉴一共有三种。一是原型音调的采用或改编,如《女儿歌》(《黄土地》插曲);二是传统素材的吸取和发展,如《好汉歌》;三是广泛学习、消化了大量民间音乐之后的自由创造,如《妹妹曲》。
同时,赵季平从来没有间断对世界先进音乐技法的学习。他一方面对民族、民间音乐的“家底儿”如数家珍,另一方面对西洋音乐的和声、复调、曲式、配器等烂熟于心。全国每年到民间采风的音乐工作者不计其数,但是“入宝山而空回”的不在少数,创作出来的作品远不如民间原作的也有很多。赵季平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既掌握了先进的音乐技法,又长期涵泳优游于民族、民间音乐之中。
“我一直追求在传统基础上出新,丢掉传统,就谈不上创新,而真正的传统寓于民间。”赵季平说,“你必须热爱这些土得掉渣的东西。你不爱它,很多好东西就会与你擦肩而过。你真正爱上它以后,很小的一个点,你都会将它发扬光大,甚至让它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冲击力。”
赵季平:作曲家、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国音乐家协会第八届名誉主席。主要代表作品有:《第一交响曲》《第二交响曲——和平颂》、交响诗《霸王别姬》、交响音画《太阳鸟》、交响组曲《乔家大院》等。
(本报记者 郭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