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4月,应吴芳思(Frances Wood)博士的邀请,我到英国图书馆从事半年的敦煌遗书编目工作。从那时起,我本人,或携内子,或组织工作团队先后七次赴英从事敦煌遗书的编目,每次都得到吴芳思无微不至的关照。她不仅在工作上为我们大开绿灯,在生活上也处处为我们着想。由于她及英国图书馆其他人士的大力支持,我们终于克服重重困难,于2009年完成了英国图书馆藏汉文敦煌遗书的著录。有关情况,将来会在《寻访敦煌遗书》一书中再作介绍。
作为英国图书馆中国组的负责人,吴芳思每年都要接待很多中国学者。据我所知,她对所有来访的中国学者都满腔热情地接待,尽力满足不同人的各种要求,尽力帮助中国学者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甚至主动提供各种方便,以便让来访的中国学者尽量多的得到一些收获。坦率地说,她为中国学者所做的事情,不少已经超出她工作职责的范围。所以,即使在英国图书馆,也有人对她的行为不太理解。因为在一些一板一眼的英国人看来,只要在正常工作范围内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已经足够了。但吴芳思却几十年如一日热情为中国学者服务,直到退休。这或者就出于她在《留学北京》一书结尾所说的“我觉得自己依然与中国难以割舍”的感情吧。就我而言,回顾从1991年到2009年将近二十年的英藏敦煌遗书编目,如果没有吴芳思的全力支持,这一工作不可能进行,也不可能完成。因而对她满怀感激之情。
每次赴英,她都会请我们到她家做客。虽然平时在图书馆几乎天天见面,但她忙我也忙,见面或者谈工作,或者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而到她家做客时,则海阔天空,信马由缰地闲聊。1975年9月到1976年8月,吴芳思曾先后在北京语言学院及北京大学留学,所以闲聊时也会谈起当时的一些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2000年,吴芳思将她的留学经历写成《留学北京》,在英国出版。我知道此事后,就萌生将该书翻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的想法。
吴芳思1975年9月到北京时,中国正处于“文革”末期。她经历了1975年11月开始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这一“文革”最后一次大规模政治运动,经历了1976年清明悼念周恩来活动等一系列事件,亲历了康生、周恩来、朱德的吊唁活动,参加了当时北京大学的“教育革命”,参加了学工、学农等“开门办学”的活动,1976年8月她离开中国前,发生了唐山地震;回国不久,即当年9月9日,毛泽东去世。
那是一个史诗般的时代。狂热与荒诞交织,暗流与觉醒涌动,孕育着即将发生的转折与巨变。《留学北京》通过一个外国人的眼睛,用细腻、鲜活的笔触,生动记录了中国那一段独特的历史;以真实、具体的人物及事件,再现了特定年代中不同地域的社会与文化差异。我在阅读该书的中文初译稿时,经常被作者的叙述引领到当年,回忆起当时的种种故事;也常常禁不住为其中幽默、风趣的叙述而破颜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