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著名文艺理论家、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童庆炳去世的消息“刷屏”了朋友圈。童教授那篇著名的《我的节日》在朋友圈中一转再转,这篇文章这样描述自己站在三尺讲台上的感受:“这是一种快感,一种美感,一种价值感,一种幸福感,一种节日感,一种自我实现感……对了,我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在小溪里抓鱼,抓了好半天,还一无所获,我感到很失望;可突然手运来了,我终于抓住了一条不算大的却看起来很肥美的鳜鱼,我的一颗幼小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时刻。”
把上课当成人生的节日,像要举行仪式一般盛装出门;在课堂上享受学生们就自己提出的某个问题争论不休,甚至将老师晾在一边的被遗忘的快乐;不惜辅以看似拙劣的声线、动作,在台上歌之咏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每有所得,便如同幼时在溪水中抓到一条肥美的鳜鱼般激动不已;待到回家时,已瘫倒在沙发上,如同大病了一场。童教授一生能带出近百名文艺学博士、数十名知名一线作家,号称“文坛教父”、文艺学“童家军”,可以说其来有自。
笔者有幸和晚年的童教授熟识。一天晚上,笔者携爱人直接叩门拜访,童教授竟与我学医学的爱人聊医学聊得不亦乐乎,似乎忘了我的存在。出门后爱人感叹,没想到大教授居然是这么个天真有趣的“小老头儿”。
天真有趣,绝非童教授返老还童的自然表现,而是有意识地保持和磨炼出来的教师秘诀。永远保持好奇心,是其心理前提。童教授门生故旧遍天下,面对各色人等,他能够一一因材施教,实基于此。童教授向笔者谈起过他和一位年轻打工者的真实故事。这位靠力气吃饭的年轻人拿着自己的诗作向童教授请教,仅一面便成莫逆之交。后来这位打工者离开北京回到家乡,自己创办了一本诗刊,童先生欣然为诗刊作序,并向朋友大力推介。
理想主义色彩,是其气质风格。童教授为人处世近乎中庸,但理想主义却每每“暴露”无遗。文学理论要古今中外融会贯通,语文教学要从先秦古文开始,审美对非审美因素具有溶解的特质,等等;这些观点颇有争议,但其中闪现的理想主义光辉,却常常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童教授对明代李贽的“童心说”和美国马斯洛“第二次天真”“健康的儿童性”的理论十分认同。在生命的最后两年,他独自去了趟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只为了去那儿站一站望一望,一圆儿时的梦想。他一生爱好爬山,香山、金山岭是他常爬的最爱,他没有如自己所愿倒在讲台上,却出乎意料地将生命终结在了金山岭长城上,这是他一生找寻“第二次天真”的最后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