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无疑是一个高频率使用词语。但究竟何为文化,少有人能说得清楚。再进一步讲,中国文化的精神是什么,更是很难说清。张岱年先生与弟子程宜山博士的《中国文化精神》一书,则试图从中西比较的角度出发,将这些文化问题讲个明白。
文化定义的中西之辨
在世界文化研究史上,曾发生过一场文化(Culture)与文明(Civilization)的词义之争。英美学者在指称文化时,常常用文明这个词,但是德国学者则常常使用文化这个词。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咬文嚼字的争论,实则体现了西方文化研究中两种对立的传统:即英美的实证社会学传统和德国的历史哲学传统。在实证社会学传统的研究者看来,文化就是人类创造的物质和精神成果的总和。而历史哲学传统的研究者认为,文化是一种以生命或生活为本位的活的东西,或者说是生活的样态,他们认为文化的形态化、制度化、模式化正意味着文化的死亡,因此也就有“文化是活着的文明,文明是死了的文化”的观点。
文化一词在中国古代是“文治与教化”之意,西汉的刘向曰:“凡武之光,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晋束皙说:“文化内辑,武功外悠。”不难看出,文化不仅是一种在人本身和身外自然的基础上不断创造的过程,而且是人不断从动物状态中提升出来的过程。通俗地讲,文化是“文”与“化”的合称,如果“文”不能影响、教化、感化人类的心灵,给人精神性的启迪,那就不能成为“文化”。比如,自然界中的一座山,本身是没有文化的,可文人对山进行赞美写成优美的诗句,并给人带来美的感受与启迪,那么自然中的这座山,就赋予了文化的意蕴。
此书对文化如此定义:“文化是人类在处理人和世界关系中,所采取的精神生活与实践活动的方式及其创造出来的物质和精神成果的总和,是活动方式与活动成果的辩证统一。”书中探讨中国文化精神时,基本上也是在这个定义的基础之上拓展开来。也许,并不是所有的学者都赞同这个定义,可是对此定义中提到的物质、精神等关键要素,想必不会提出强烈的质疑。
文化精神的中西之异
任何一种文化能持续发展,必然有着特定的精神作为支撑。文化失去了精神,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何为中国文化精神?这又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此书中,张岱年和他的弟子把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归纳为四点。一是刚健有为,这涵盖了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两个方面。二是和与中,其思想主要是解决人与人的关系,包括民族关系、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等人伦关系。三是崇德利用,主要是解决人自身的关系,即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关系。四是天人协调,其精神是解决人与自然的关系。如果对这四种基本精神进行重要性的排序,那么天人协调的精神,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交融、交锋的今天,唯有进行横向比较,才能更清晰地认识中国文化精神的特质。书中认为,中西文化精神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方面。中国文化比较重视人与自然的和谐,而西方文化则强调征服自然、战胜自然。
中国传统文化何去何从
中国传统文化曾经长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是自15世纪以后逐渐衰微,特别是“五四运动”之后,有人认为中国传统文化严重阻碍了中国步入现代化的历程。这种论调虽然偏激,可也不得不承认,中国传统文化的缺陷是客观存在的。至于最主要的缺陷,张岱年在书中认为:那就是缺乏实证科学的文化传统。
它具体表现在人们重整体轻分析、重直觉轻知解、重关系轻实体、重实用轻理论。这对于以分析、知解、实体和公理化体系为特点的近代自然科学的产生显然是不利的。另外,中国古代强调“天地一体”“变化日新”,其许多结论与支配近代自然科学的“理学自然观”格格不入。
这里要指出,中国人缺少实证科学的传统,并不意味着中国就没有科学技术。比如,当前很多人都套用西方科学的标准,认为中医药学不是科学,原因是中医药学不能把病理说清楚,中医药学中的“穴位”“脉象”“养气”“食补”等学说,在西医科学中根本就不存在,也没有“科学”根据。然而,中医药学在治疗各种疾病方面,发挥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不能因为中国缺少实证科学的文化传统,就彻底否认了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盲从或者贬损中国传统文化的两种极端,必须引起警惕。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中国传统文化该何去何从?笔者认为,一方面要充分继承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去其糟粕,另一方面要将世界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为我所用,正可谓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真正做到美美与共。中国传统文化之探索,是一条没有止境的道路,无论世界变化的节奏有多快,作为中国人,永远都可以从中汲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