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中小企业是生产方式变革的内在要求

    著名经济学家阿科斯研究了1982年美国创新最活跃的一些行业，结果发现中小企业在电子计算机、塑料制品、程序和控制仪器等行业占有优势地位，这一发现纠正了中小企业无力进行技术创新的误解。2013年2月，时任美国中小企业署署长的米尔斯在一封公开信中更是以数字说明了美国更加重视中小企业的十个原因：中小企业在吸收新增就业、出口、促进妇女和少数族裔就业、承担联邦政府合同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可以说，当前经济中，中小企业快速发展提高了其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的作用，并且使经济的运行效率、质量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世界各国都更加重视中小企业的发展。此外，透过中小企业作用日益凸显的现象可以发现：优先发展中小企业与新的经济环境中生产方式的变革具有内在关联。

现代信息技术降低了中小企业参与社会分工的成本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科斯认为：当交易成本比较大的时候，企业在内部组织生产是非常有利的；而当交易成本不断降低的时候，企业则要将一部分生产交到市场上去。科斯这个观点具有深刻的洞察力，交易成本的高低决定了企业的最优规模：当交易成本不断降低的时候，企业之间的分工也在不断深化，市场将迫使企业生产更具有比较优势的商品，而将那些不具备比较优势的商品和服务交由市场来完成。

    当前，随着信息技术和新的商业模式的出现，整个社会的交易成本不断降低，这一趋势深刻改变了社会的分工结构和生产组织形式，即使是较为封闭的汽车产业，整车企业、发动机企业也都在努力提高零部件的外部采购比例。从这个角度来看，乔布斯的伟大成就还在于创造了一个社会化分工程度很高、但交易成本极其低廉的商业模式。在这个商业模式中，几十万个中小企业作为独立的决策单位在苹果商店中销售数字产品，这些中小企业既保持了创新活力和生产效率，同时又为提高苹果产品的应用体验和竞争力作出了贡献。再如，阿里巴巴利用互联网创立了一种交易成本极其低廉的商业系统，在拉动我国城镇化和工业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当然也为中国中小企业加入世界产业链提供了平台和窗口。2013年，在阿里巴巴集团的淘宝平台上，被称为“网商”的活跃中小企业超过800万个，甚至在江苏沙集镇等地方出现了网商大量聚集的淘宝村、淘宝镇等等。

    苹果商店、淘宝平台等新的商业模式出现以后，现代社会化大生产对小规模生产和微创新的利用能力得到了极大地提高，中小企业在社会生产体系中的作用更加突出：大企业需要充分吸收中小企业创新成果来提升竞争能力和削减成本，而中小企业需要分享大企业的规模优势以扩大规模和提升盈利能力。那些能够充分吸收中小企业创新成果的大企业才具有更强的创新能力和竞争力，而那些能够分享大企业规模优势的中小企业也会有更好的盈利能力和生存能力。

现代生产技术优化了中小企业的生产能力和内部分工结构

    根据麦迪森的研究，中国1992年的经济总量比1870年增长了19.3倍。1992年之后，我国经济经历了被称为“中国奇迹”的高速增长，国家统计局数字表明，我国2013年GDP比1992年又增长了约21倍。科技及生产力的惊人变化改变了企业的社会分工和企业内部分工。过去那些不得不依靠更多人协作来完成的劳动，现在只需要更少的人。比如，在信息的沟通方面，过去要依靠邮差，速度慢、时效性差；后来出现了电报，人们可以在固定的地点以电子化的方式发送和接收信息；而现在，人们通过移动互联网发送相关信息，不仅信息量大、价格低廉，而且不受时空限制，极大地提升了沟通的效率。再如，3D打印技术的出现，改变了一部分企业生产的具体形式和流程：企业在生产中不再总依靠车床等工具进行弯曲、剪裁、冲压等等，而是经过层层喷涂就可以了；原来生产中要按照生产链条对生产的各个环节进行分工，在3D技术下，往往1至2个人就可以完成全部操作。

    可以说，中小企业作用不断提升是生产力高速发展过程中生产方式自我扬弃的必然结果：新的生产技术极大地提高了中小企业的生产能力，生产的最优规模不断降低，原先那些由大企业才能生产的产品现在由中小企业就能够生产出来，甚至能生产的更好。

现代金融制度降低了中小企业集聚要素的成本

    良好的资本供给是企业成长的重要条件，也只有充分、适当的资本供应才能使中小企业的各种创新活动转化为大量新的商品和服务，从而推动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创新也因此才具有了社会意义。从大的趋势来看，伴随社会交易成本不断降低，中小企业集中和集聚资本的速度不断加快、成本不断降低。可以说，交易成本降低改变了以往只有大企业才具有的创新及将创新成果产业化的经济条件，中小企业也具有了高速成长所需要的资源条件和社会环境，从而有机会聚集资源不断开发新的技术、新的商业模式、新的市场，推动产业结构快速更迭。这解释了为什么无论国内国外，都涌现了一大批快速成长壮大的中小企业，例如美国的微软、苹果，中国的华为、腾讯等。

    为了适应信息技术和新兴产业的发展，金融行业也在经历着深刻的变化，各种以满足中小企业融资为主的社区银行不断增长，各种新的融资方式、融资工具不断涌现，已有融资流程也在不断更新和优化。以产业链融资和互联网融资为例，产业链融资是通过龙头企业或其他骨干企业将资本层层渗透到同一产业链的上下游中小企业；互联网融资则是融资机构通过互联网所形成的大数据解决中小企业融资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

    从我国来看，经济危机以来中小企业出现了大范围的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反映了我国融资结构和融资手段与中小企业融资需求之间出现的矛盾，从而放大了中小企业融资中所存在的信息收集难、风险管理难、成本控制难等问题。只有通过改革大幅度降低中小企业融资中的交易成本，才能够将资本配置到最有效创造社会财富的企业中去。为此就需要应用新工具、转变管理方式并进一步完善市场机制。

现代激励制度提升了中小企业的生产效率

    相对于大企业，中小企业规模小、人数有限，每个人在企业中的贡献更容易被观察和计量，并在分配中予以体现。公平分配又能更有效地激励生产，结果中小企业的产出效率要远远高于大企业。试想，如果苹果商店和淘宝平台中所涉及的商品和服务的供给交由一个大企业来完成，在各部门的协调、交易的实现、财富的分配方面必然会产生大量管理难题。除了正常经营活动所创造的财富按贡献分配以外，中小企业在资本市场发行股票同样对其劳动者是一个巨大的激励。一方面中小企业的市盈率一般要高于大型企业，中小企业同样的股票数量将带来更高的收入；另一方面相对于大企业的一个生产部门而言，中小企业中管理人员和一般职工所获得的股票的份额和比重要大得多。此外，中小企业的管理更加扁平化，个人更容易发挥能动性和创新精神，也更能实现人的价值和尊严。可以说，在中小企业非常活跃的经济体中，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社会发展也更加和谐、更具有韧性。

    总之，随着新的技术和新的商业模式不断降低社会的交易成本，企业内外部的分工结构、生产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小企业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突出。从苹果商店和淘宝平台的发展经验可以看到：一个国家整合和吸收小规模生产的能力越强，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就会更强劲、更和谐、也更有竞争力。里夫金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一书中预测：由于新能源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传统的、集中式的经营活动将逐渐被第三次工业革命分散经营方式所取代”。对我国来说，促进中小企业发展既是新的生产条件下生产方式变革的内在要求，也是稳定当前经济运行、实现国富民强“中国梦”的具体措施之一。为此，既需要以简政放权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推动中小企业快速发展；也需要进一步理顺经济管理的体制和机制，在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主导作用和突出政府有效监管方面作出新的探索，使新的节约交易成本的技术和商业模式脱颖而出，使企业之间的社会分工不断深化，使各种创新型中小企业更好地成长。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中央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1BJL026）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