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善：为故国山水立传

    穆家善回国了。在海外生活18年的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时刻。从这一刻起，他终于可以再次近距离观察故土，用自己的笔墨为故国山水立传。

    那一年，还是个学生的穆家善，听说上海博物馆正在举办海派大师吴昌硕的画展，便忐忑不安地逃课溜出校园，悄然独行，踏上了那条朝圣般的道路。穆家善流连在上海博物馆宁静而斑斓的展厅里，如痴如醉地看了三天。当他伫立在吴昌硕的一幅画前、读到题画诗“画当出己意，摹仿随尘垢，即使能似之，已落古人后”时，从此再也没有忘却，几十个春秋的漫漫时光，这首诗总在他心中萦绕不去，直到今天。

    在南京艺术学院的课堂上，有一次国画大师陈大羽将自己刚刚画好、还没有落款钤章的作品拿给学生临摹。陈大羽在批改学生的作业时，因穆家善临摹得太像，以至陈大羽误以为是自己的画作。直到半个月后，陈大羽才发现那是穆家善临摹得足以乱真的作业。师生间的这个趣事，也成了穆家善读到吴昌硕题画诗时深受震撼的别有深意的注脚。

    20世纪90年代中期，穆家善应美国马里兰美术学院邀请赴美讲学并定居华盛顿。穆家善没有想到，这一选择，竟然让他在美国度过了18年漫漫时光。

    留居美国之初靠卖画和教人画画以维持日常生活和学术研究的穆家善，在美国主流社会的影响越来越大。2004年，蒙哥马利学院聘请穆家善为中国画教授，主持该校的中国画教学，穆家善因此成为美国大学里第一个拥有中国画专业教学学号的教授。经过世界银行极其严格的评审鉴定，穆家善也成为第一个在世界银行举行个人中国画展览的中国艺术家。

    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奥巴马总统的首席经济顾问保罗·沃尔克、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等都收藏了穆家善的画作。格林斯潘收藏的那幅画，画的是老子出关修行图，穆家善到格林斯潘办公室去时，他便让穆家善给他讲老子的故事，当他看到自己将要收藏的这幅画时，他对穆家善说，这是他一生中收藏的最好的中国画。

    可是没人知道穆家善在海外岁月中内心的焦虑。他像一个在艺术长路上跋涉的孤独者，很长一段时间里，满眼是绚烂风景，却还没有找到那条通往山顶的道路。

    2008年春节，穆家善回到故乡，看望年已八旬的母亲。节日里，穆家善得了些闲暇，便拿起笔来，随心所欲地在纸上揉擦着画开了。毛笔蘸着那略为枯涩的焦墨，随着穆家善恣肆奔放的情绪而笔走龙蛇，毫毛被他近乎放肆地揉岔成刺猬一般，在灵感的驱使下奔突腾挪，仿佛气贯长虹般，千毫齐发，画卷上竟然出现了令穆家善惊叹的视觉景象。

    在中国水墨世界中浸淫四十多个春秋、在大洋彼岸守望中华传统文化十八年的穆家善，凝望着自己笔下的那些既熟悉又陌生、既渴望却又不敢相信的景象，他知道，在中国画的悠久历史中，在无数先贤的水墨经典中，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笔墨技法。“千毫皴！焦墨千毫皴！”穆家善不觉自言自语地喊出声来。

    迸发的激情像火一样猛烈地燃烧起来，穆家善于是执了旧笔，沾了浓墨在宣纸上恣意揉擦，用他刚刚发现的新的绘画技法，在老家一口气画了二十几幅作品。似乎是上天特意选择了故乡的大地，作为穆家善画出新山水的画卷。几十年的孜孜以求和苦苦耕耘，在与亲人欢聚的节日里，结出了令人惊异的果实。

    多少年来，穆家善渴望着用自己的笔墨、自己的绘画语言记录这个时代，为故国山川立传，却时时苦于画无己意、笔无新法，而今天，焦墨千毫皴不仅丰富了传统中国画的表现语言，也让穆家善感受到了自然笔触、墨趣融为一体，有种天人合一之美的自由创作状态，境界为之大开，伴随着这种创作状态的是中国画的创作也翻开了新的篇章。（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