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量

    叩长头，五体投地，心生敬畏。

    那是去纳木错的路上，正值初冬，草木枯黄，雪将封路。荒原路边，正有一位老妪迎面走过，她独自一人，边叩边行，动作是那样恭敬规范。她的目的地是何处？这样的速度何时到达？前方并无大的寺院，她或许要去拉萨，著名的大昭寺，向着心灵的归宿？

    最近又一次去了塔尔寺。记得20年前寺内清静，如来八塔前要等些时间才有人经过。现在这里已辟成广场，游人如织，也有藏民在塔前叩着长头，或者绕塔行走，每经过一个栏杆柱，双手轻搂，额头轻叩柱端。

    寺内的小金瓦殿又名护法神殿，这里森然许多，树木比以前更为茂密，高高耸出院墙。游人众多，需排队进入。院内有石碑，铁栅上涂着酥油，贴满钱币祈福。我不由得也随众拿出，轻轻贴上。

    大经堂宽敞，是喇嘛诵经说法处。吸引人的是墙上的壁画，艺术性高，色彩丰富，用的颜料是真材，红有珊瑚，绿有松石，黄有玛瑙等。堆绣更是精彩，做出的人物，眼睛用的是黑珍珠和白象牙，珍贵，逼真。让人震撼的是酥油花，均为手工捏制。酥油易融，要在冬天制作，手温高，要事先放在凉水盆里浸冷。大经堂后面供置着酥油花，有大朵的牡丹等造型。已是夏天，大经堂虽然凉爽，花朵还是略有凋谢，能够看到，已很庆幸。凑得近前，仔细观赏，酥油的芳香让人陶醉，酥油的滋润让花朵艳丽，花瓣精致得令人心灵震颤，仿佛感到手的冰冷，血的火热，心的虔诚。

    宗喀巴大师创立了黄教，为藏传佛教格鲁派，深得信徒崇敬，影响深远。大金瓦殿还是那样神圣，宗喀巴大师的微笑还是那样慈祥，被精心维护，光彩照人。12.5米高的大银塔上，缠裹着数不清的白色哈达，代表了朝圣者的心愿。明朝就对寺内上层宗教人物多次封授名号，清康熙皇帝赐有“净上津梁”匾额，乾隆皇帝赐“梵宗寺”称号，并为大金瓦殿赐“梵教法幢”匾额。

    塔尔寺扩大了不少，山坡上建筑相依。寺坐落于莲花山坳中，又名塔儿寺，得名于殿内之塔，先有塔而后有寺，藏语称为“衮本贤巴林”，意思是“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一代宗师宗喀巴诞生在这里。据说，塔内宗喀巴大师肚脐滴血而生的那棵菩提树，依然生长着，殿外的菩提树便是古老枝丫的衍生。

    殿堂走廊排着叩首者，自备铺垫。直立，面向佛塔，双手合十，先放额头，再放鼻尖，再放胸前，匍匐于地，双手摊开向上，头叩地，起立，一遍遍重复。这是每个叩长头者皆有的动作。此间看到一位年轻女子，动作还不熟练，低头站起来时还有些晃动，依旧重复着每一个动作。她也许是初次许愿，可能要叩十万个，需用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廊上木地板已磨出深深的沟痕。

    青藏高原多有叩长头者，或在寺院或在朝圣之途，向着心中的目的地前行，不知荒原路旁遇到的那位老妪是否到达了目的地，还是又在途中。据说，长途叩首者人生如有不测，后人也要拔下他的一颗牙齿，送到他要去的寺院，帮助完成心愿。他们是拼尽一生，倾其所有，为了心中的佛祖，求得转世来生，完成生与死的转化，如蛹化蝶，凤凰涅槃，内心纯净而充实。这是信仰。

    人有了信仰，便有了无穷的力量。

    （作者为中国作协会员，著有多部散文集、报告文学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