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飞航导弹和老张

    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国防科工委二等功、中国航天科工集团某专项工程特等功、入选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摘得其中任何一个奖项，都足以令人羡慕。而将这些荣誉集于一身的老张，却摆摆手笑道：“做总师，最占‘便宜’——明明是团队的贡献，却容易被人算在个人的头上。”

    老张本名张锋，中国航天科工集团第三研究院科技委副主任，同时还是某两型导弹系统总设计师、某系列型号批生产技术总负责人。

    “老张”是自称。其实，老张不老，不过50出头的年纪，正是当打之年，但投身飞航导弹三十多年，的确也算得上是沙场老将。

    在总师里，老张是另类。“导弹试验成功了，别人又蹦又跳；试验失败，别人沮丧不已。可他，不论成败，总是在那儿安静地坐着。”老张的朋友们说。

    “也许是《道德经》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吧。”自从1987年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一本《道德经》，老张爱不释手，业余时间，总在逐字逐句地研究、体会。“《道德经》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道德经》改变着他对世事的看法。

    老张也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煎熬——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冬日，那一天，他倾尽多年心血研制的新型飞航导弹试射。“试射前，我一动不动在基地窗前站了三个多小时。心里总在琢磨，要是没打好，怎么对得起单位、家人和自己这几年来的付出……最后一刻甚至想，干脆还是别打了。”老张回忆道。成功的消息传来，他躲开人群，到车里大哭一场。

    那一次的成功，对中国国防建设来说意义重大，也让老张的心理迈过了一道坎。“那次经历，让我读懂了《道德经》里的那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的真正含义。我们干国防的，攻坚克难是本分。参透了这一点，人豁然开朗。”从此，老张有了一颗“柔”的“大心脏”，宠辱不惊——“柔”不是“弱”，压力再大，也韧性十足。

    要想“无难”，光靠韧还不够。“天下大事必做于细。”老张的团队对此感受最深。导弹做地面测试，几百条数据曲线，厚厚一本。老张要求，每条遥测曲线都要有两个负责人签字，而且，每个签名都必须规规矩矩。

    “新技术多，技术难度大；导弹状态多，验证风险大；参研参试单位多，协调难度大；研制周期短，进度压力大。”这是有关部门对老张研制某型号导弹特点的概括。这些，老张不能说。在靶场，一待几个月，饱受着戈壁大漠的酷热、严寒和风沙之苦……这些，老张不愿说。团队一干十几年，跟着老张，大伙舒心，这是对他的最高评价。

    导弹上天，就要贴近实战。地面测试“零疑虑”“零遗憾”，并不能确保百发百中。成败只在一线间。有时，不同的战术选择，甚至瞬间的气象变化，都会影响试验结果。然而，不论出了什么状况，老张对下属都是一句话：“谁也不要和我抢责任！”

    注定要在成功时的赞誉和失败时的责难之间往复，体会什么是“冰火两重天”。“没有死的心，当不了总师。”业内人这句调侃，道出了做总师的责任之重、压力之大。“只要不把我逼死，我就成精。”老张反过来调侃道。

    “既然是试验，就应该允许失败。有时，失败是因为出了问题，这样的失败是要尽力避免的。有时，则不然。”对于失败，老张有自己的看法。“就像测试一辆跑车，平平稳稳虽然可以确保成功，但我却希望把各种指标都拉到极限，哪怕最后把车开报废了。看上去是失败了，但我们知道它能力的上限在哪儿，这会进一步激发我们向上挑战的动力。”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中国航天能有更多这样的测试，也能更加宽容这样的‘失败’。”说出这番话，更证明，老张有颗“大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