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腊八

    又是一年腊八到。每每这个时节，我似乎又闻到了几十年前那碗香喷喷的腊八粥、红小豆粥。

    清晨，窗外还白蒙蒙的一片，在被窝里我就已抵不住腊八粥香味的诱惑：掺在白米中的有黄米、大白芸豆、红枣、莲子、栗子、白果、菱角、花生、核桃仁……昨晚后半夜，祖母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将大白芸豆提前泡好，白莲子用热水涨发，去莲心，同白芸豆先下锅煮上，继而加入大米、糯米、麦仁、葛仙米、小枣，再加入足够的清水，大火煮沸后改小火慢煮至粥稠豆糯枣烂。粥快熟时加上青盐、姜皮、花椒、草果、茴香等作料。清晨揭锅，异香扑鼻。我一骨碌爬起来，捧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直吃得汗出如浆。祖父读过私塾，懂得一些中医。他说腊八粥调理营养，易于吸收，有和胃、补脾、养心、清肺、益肾、利肝、消渴、明目、通便、安神之功，所以传承百代而不衰。

    吃完早饭，小孩子就可以耍冰吃冰了。冰是前一天舀水冻好的。据说，如果腊八节这天吃了冰，往后的一年都不会肚子疼。我们平素是不允许耍冰的，更甭说吃了。现在趁着这机会比谁的冰大，谁的冰亮，谁敢先吃，耍得不亦乐乎。

    祖母在腊月初八这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泡腊八蒜。祖母筛选出最好的紫皮大蒜，去掉外皮，切去蒜蒂，用清水冲洗干净晾干。然后，她将准备好的坛子洗刷干净，用开水煮过，再将大蒜放入坛子中，倒入米醋，密封坛口，把它放置到低温、阴冷处。至除夕启封时，蒜瓣已通体翠绿，如同翡翠碧玉。腊八蒜味道独特，香气扑鼻，是大年三十吃饺子、拌凉菜的最佳佐料。

    那些院子里的果树也是要吃腊八粥的。傍晚，我和祖母端着碗在它们的枝干上涂抹着，祖母说：“它们吃饱了，来年一定会多结果实。”听祖母这么一说，我眼前似乎瞬间摇晃着一树树桃儿、李儿、梨儿……于是涂抹得更加卖力了。

    薄暮时分，祖母又忙着煮红小豆粥。我缠着刚背柴回家的祖父，听他讲那个我早已熟悉的故事：“古帝颛顼有三个儿子，一个是令人患疟疾的疟鬼，另一个是迷惑人的魍魉鬼，还有一个是惊吓小孩子的小鬼。这些恶鬼天不怕地不怕，单怕红小豆，所以腊八节要用红小豆熬粥，好打鬼驱邪。”他告诉我，红小豆是药，能利水除湿，消肿解毒……可我却满脑子都在想：这三个鬼是什么样子呢？直到吃红小豆粥时才罢休。

    （作者为四川成都石室蜀都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