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维特根斯坦家族失去天才

    维也纳既是奥地利，也是近代欧洲的首都，直到进入20世纪，其光芒才逐渐被巴黎、伦敦和柏林盖过。在奥地利（奥匈帝国）国势正盛的年头，这个国家出产了一大批文化艺术和思想领域的大师，莫扎特、舒伯特、车尔尼、海顿，卡夫卡、茨威格、弗洛伊德，门格尔、哈耶克、熊彼特，当然，还有最著名的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是天才级的哲学家，其思想原创成就之盛，以至于超越了他的兄长、钢琴演奏大师保罗·维特根斯坦，后者在一战入伍时失去了右手，还被沙俄俘虏，释放后重新练习单手奏琴，重入一流，并巡演于世界舞台。很多人也没有意识到，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的姓氏意味着什么——维特根斯坦家族是真正意义上的欧洲名门望族、奥匈帝国的首富家族。

    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都认同“富不过三代”的道理。同样，大量的事例也证明，名门望族的威望、文化素养也很难长期延续。维特根斯坦家族似乎是一个例外。这个家族不仅为人类的20世纪贡献了大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以及他那位有钢琴王子美誉的兄长，还涌现出多位声名并不显著，但同样有着各异的鲜明个性和突出成就的艺术家。这个家族何以能培养出这样多、这样优秀的艺术人才，为什么家族成员的性格都异常固执并带有叛逆性？

    英国作家、BBC音乐评论家亚历山大·沃在其所著的《维特根斯坦之家》一书中，为读者打开了维特根斯坦家族的奥秘。这个显赫家族的兴衰，恰好与旧欧洲、奥匈帝国及后来的奥地利共和国的兴衰一致。“谁能邀请克里姆特为其画像？又有哪个家族能将勃拉姆斯、施特劳斯等音乐家请至自家的音乐厅中，共享一流的私人音乐会？”这两个问句，其实已足以回答为什么保罗和路德维希两兄弟会拥有如此之高的艺术成就。二战创伤，以及战后的萧索，让奥地利、维也纳再也不能聚集维特根斯坦这样的家族，以及获得他们赞助和支持的一众艺术精英，也因此不再具有盛产大师的可能。

    书中写道，路德维希的祖父赫尔曼·维特根斯坦、父亲卡尔·维特根斯坦是具有传奇色彩的产业巨头，对于商业有着令人惊诧的超前预判直觉。这个家族当然希望路德维希这一代（家族第三代）继承商业，家族成员包括旁支成员无论是从政、经商还是选择进入科学界、文艺界都显得出类拔萃。这意味着一种难以负荷的殷切期待，让家族成员个体很难背负因个人行为招致家族受辱的罪责，路德维希的兄长鲁道夫·维特根斯坦担心自己的同性恋身份被暴露而选择自杀，另一位兄长汉斯·维特根斯坦则以更神秘的方式消失。卡尔·维特根斯坦最初并没有让保罗和路德维希上学的打算，而是安排两兄弟在家里学习最为重要的拉丁语和数学，在汉斯失踪后，为缓和家庭气氛，父亲卡尔才作出让步。但这已经为时太晚，两兄弟在校园内都变得很难适应人际关系，当然，也因此使得路德维希具备了罕见的敏感特质，他在英国求学时才会以一种令人厌烦的絮叨和惊惧相杂糅的风格，令哲学大师罗素深深着迷。

    一战深深地改变了保罗和路德维希两兄弟的命运。两人都不幸沦为战俘。保罗失去了右臂，并在战俘营中惨遭虐待，这反而让他真正能做到父亲卡尔生前教给他的正视恐惧、藐视自哀自怜。路德维希对代表旧秩序的财富、家族传统感到彻底厌烦，战俘营中的他拒绝自己被提前释放，战后直接舍弃了自己所拥有的巨额遗产，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学术。

    《维特根斯坦之家》 ［英］亚历山大·沃 著 钟远征 译 漓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