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02年北京出版社出版第一种“大家小书”以来,时间过去13个年头。何为“大家小书”?袁行霈先生在总序中写道:“此所谓‘大家’,包括两方面含义:其一,书的作者是大家;其二,书是写给大家看的,是大家的读物。所谓‘小书’者,只是就其篇幅而言,显得小一些罢了。若论学术性则不但不轻,有些倒是相当重。”目的也是两个:“让读者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得较多的知识”,“把那些经过时间考验的、读者认同的著作,搜集到一起印刷出版,使之不至于泯没”。
从出版界其他同行的跟进、学界和读者的认可度可见,“大家小书”的策划是成功的。它最初的开本和封面强烈的可识别特征都是这种成功的保障,可见策划的确是很细的技术活儿。
北京出版社的前身是大众书店——大众书出版社,过去出版了数量庞大的小册子,指导怎么栽花,怎么施肥,怎么照相……有几套书影响很大,例如“语文小丛书”,1964年开始出版,包括王力的《汉语浅谈》《诗词格律概要》《诗词格律十讲》,陆宗达的《训诂浅谈》,吕叔湘的《文言虚词例解》,隋树森的《常用字典词典和检字法》。作者还包括傅东华、叶籁士、徐仲华、徐世荣、郑林曦,以及郭锡良、何九盈、蒋绍愚、许嘉璐、苏培成等等。后来有些品种被收入了“大家小书”。再例如“外国文学知识丛书”,其作者包括施咸荣、梁一三、高中甫、黄晋凯、文美惠、张玲等今天卓然大成的外国文学专家。
最早策划“大家小书”的韩敬群大学毕业即来到北京出版社工作,他说:“在那个‘知识就是力量’、全民向学的年代,我国那些可敬又是第一流的前辈学者,实实在在地做了很多文化积累和普及工作。一代出版人曾经造就了我们,我们曾经受人津逮,也有责任津逮别人。”
“大家小书”显然有些越做越难了,因为出版界的竞争在加剧。
就目前而言,“大家小书”主要集中在文史和国学方面,对思想和西学方面的著作涉足寥寥。北京出版集团总编辑曲仲多次提出:“大家小书”要成为一个文化积累工程,所以只要拓宽思路,选题还是不少的。2015年,“大家小书”将完成百种计划,同时开拓西方系列和当代系列。
当代系列“大家小书”最为棘手,因为有排座次的嫌疑,但它却是最急缺的一部分,因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学问。
今天,我们的环境急剧变化,各个学科越来越壁垒森严,所以很多人提出了“回到常识,回归人情”的口号。而很多学界的常识,依然停留在学界,甚至某个学科。韩敬群认为,寻找当今学者写小书的路,越是艰难越要走,“出版界和学术界需要达成共识,携手一起来做”。
前文说过,关于“大家小书”,尚集中在文史和国学层面。当我们大力汲取国学给养的时候,打打西学的基础也是必要的。没有西学参照,大概国学我们也未必能懂。所以,“大家小书”的西方系列也是大有可为的。
无论是西方系列、当代系列还是传统系列,有一点是不变的:拿专业的精神做普及知识的事业。
如果说“大家小书”难做,我想,主要还在学界那里,因为谁算大家,各人自有各自的秤。另外,小书可能也算不得重大学术成果,圈不来经费。更要紧的是,老一代大家,像胡适、钱穆、老舍、叶圣陶、丰子恺等等多有中学从教的经历,知道学生所思所想和语言风格,而今天诸大家多在科研机构或者大学里,“往来无白丁”,更多的是与硕士、博士、外国学者讨论和对话,他们未必知道中学生感兴趣的那些东西,所以对话有困难。而“大家小书”是学问大家和普通读者的交流,其价值和趣味都在这种交流中。
正因为有困难,我们才有克服困难的乐趣。梁启超在《学问之趣味》中写道:“世上人多么可怜啊!有这种不假外求,不会蚀本,不会出毛病的趣味世界,竟没有几个人肯来享受!古书说的故事‘野人献曝’,我是尝冬天晒太阳滋味尝得舒服透了,不忍一人独享,特地恭恭敬敬地告诉诸君,诸君或者会欣然采纳吧?但我还有一句话:太阳虽好,总要诸君亲自去晒,旁人却替你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