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57岁的艄公何西良操起撑船杆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渡口位于湖南省安仁县永乐江镇新丰村,名叫台头渡。县志记载,台头渡公元1778年设渡,曾是连接永乐江南北的交通要道,繁华一时。1928年4月,朱德率红军部队从该渡口南下再转向东,越过熊峰山上井冈山与毛泽东会师。
时代变迁,台头渡风光不再。因附近百姓在永乐江两岸有田地,为方便耕作渡口才被保留下来。何西良从父亲手上接过船杆一干就是18年。
撑船无固定时间。无论天晴下雨,无论早晚都得随叫随到。虽然年薪才1200元,但何西良十分敬业。
位于全国首个稻田主题公园核心区的新丰村,田野平整,道路笔直,一个以绿色村庄为基础,融入低碳环保循环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农业湿地公园”初具规模,每年春天“稻田公园”的油菜花海会吸引数十万游客。何西良背着编织袋低着头穿行“稻田公园”中,这样的画面对新丰村人来说并不陌生。大家知道,艄公这又是要去捡拾散落在田间地头废弃的玻璃杂物了。
何西良捡玻璃不为卖钱。18年前何西良在清理渠道淤泥时就被玻璃扎伤发炎,一个多月才痊愈。他担心扎伤别人的脚,开始捡玻璃。
撑船与捡玻璃,何西良坚持了18个年头,不过捡玻璃没酬劳。
何西良把捡来的玻璃碎片集中堆放,前几个堆放点离村庄太近,担心会扎伤贪玩的小孩,在他请求下村里用大货车分几次,将原先那几个点的废弃玻璃转运到了十多公里外的垃圾填埋场。近3年来,他把捡来的玻璃用渡船运到对岸,放置在人迹罕至的山上。
这条崎岖的山路是何西良为堆放废弃物修建的,每个星期他都要走几回。
在两堆废弃物旁,有一小堆像沙子一样的物体。
记者:“这都是玻璃碎片变成的吗?”
何西良:“是,碎玻璃磨出来的。”
从碎玻璃到玻璃粉需要花多少功夫?首先浸泡玻璃,然后用砖头砸。砸玻璃有讲究,得用废塑料盖住要不然玻璃碴儿四处飞散。砸到一定程度加水再砸,最后进入研磨工序。12分钟后,原本棱角分明的一片玻璃变成了粉状物。
何西良只读过3年小学,憨厚得甚至有些木讷。他做这些的动机是:“闲着也是闲着,这样做对种田、种地有好处,走上走下有好处,不是哪一个的好处,是大家的好处。”
这些年,新丰村大部分村民依托“稻田公园”发展第三产业走向了富裕,一栋栋新民居在金黄色稻田的掩映下精致美丽。
新丰村老支书李贱珠介绍,何西良家里还有一个52岁的弟弟何大寒和83岁双耳失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一家人靠何西良摆渡的工资、两亩多水田和民政部门的两份低保勉强度日。兄弟俩至今未能娶上媳妇。
三间小平房还是在政府安居工程的帮助下才建成的,家里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他家每月电费只花一元钱,他主动找上门去交电费。
李贱珠评价说:“何西良是我们村最穷的,又是思想境界最高的。”
在农村,没有隔热层的楼顶可以用来晒稻谷,但在夏天房间里酷热难耐,所以楼顶既是晒谷场又是露天卧室。
今年8月19日,一家人在楼顶睡到凌晨4点左右,83岁的何母感到有些冷,睡眼蒙眬摸黑儿下楼,不小心从楼梯口摔下。
出院后何母仍然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由兄弟俩轮流伺候。
何西良很愧疚,家里修不起楼梯扶手,才导致母亲意外摔伤。他专门从3公里外的林场讨回来一些树枝,一根根地削皮、钻洞,然后再用铁丝和绳子捆扎固定。
太阳落山了,何家兄弟准备晚餐。弟弟切菜、炒菜,哥哥烧火。
记者:“你们多久吃一餐肉?”
何大寒:“两个月。”
一碗清炒南瓜就是这家人晚餐唯一的下饭菜。兄弟俩吃饭前,何西良照例先添了一碗喂给妈妈吃。
晚饭后,何西良拿出一个音乐播放器摆弄着,这宝贝是他几年前花90元钱买的,是唯一的家用电器,寂寞的夜里靠它打发时光。
兄弟俩跟着播放器哼唱《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记者:“你们看过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吗?”
何西良:“没看过。”
何大寒:“没电视机,看不到。”
距离何家一公里,稻田公园民俗区,每星期都会上演文艺节目,兄弟俩以前经常去看。母亲摔伤需要人照顾,兄弟俩再也没去看过。
何家的灯光微弱,一家人睡得早,因为第二天,何西良又要早起为村民摆渡了。(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阳立波 郭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