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雨落个不停,上涨的秋水似乎是直接从大海流上来的,将原本蓄水严重不足的丹江口水库一下子变成了“小太平洋”,水位160.68米,创了历史新高。
这个水位,对已经加高了14.6米、海拔高程至176.6米的丹江口水坝来讲,并不构成威胁,但对于11月1日开启陶岔取水口闸门,实施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向北方通水试验来讲,却是特大喜讯!
南水北调中线受水区,水短缺是严重的。例如京津冀地区,人均水资源仅286立方米,远低于国际上公认的人均500立方米的“极度缺水标准”。地下水严重超采,形成了巨大的地下水漏斗。地表水和地下水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平原河流断流,实地萎缩,功能衰退。世界银行在一份报告中说,用水需求与有限的供给之间差距的扩大,以及大面积污染造成的水质恶化,有可能引发严重缺水危机。
“一江清水送北京”,这是悬挂在陶岔取水闸上的标志性口号,它表达了水源区厚重的人文情怀。若是您乘船从大坝经“小太平洋”到达陶岔取水闸,就会发现:做到了,真的做到了!清新的空气,清澈的水波,水天相连。如果不是在信息发达、交通便捷的当今时代,这里的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千里之外,雾霾和缺水正成为许多地方的“心腹之患”!
对水源地如何考量?有水量、水面比例说,也有关停污染企业、治理水土流失数量说,还有转移搬迁人口、下游水生态变化程度说,莫衷一是。但无论如何,这些措施都为南水北调水源保障作出了贡献。这正是:
南水浩如是,碧潭浮海伦。丹心呈国梦,北调见清魂!
作为一名工程师,特别是曾经参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论证的工程师,在这令人“泪奔”的时刻,心中仍然挂念:丹江口大坝加高后,18号坝段的贯穿性裂缝处置是否得当?在黄河底部20多米深处穿过的输水隧洞预应力衬砌结构是否牢靠?输水渠道两侧的膨胀土边坡是否会遇水隆起塌滑?当然,更多的挂念,还是水质、水价。南来之水,到了北京,该如何融入北方的饮用水标准?家中水龙头每月要流走多少费用?个人的“想法”是:水质不许差,水价不能高!当喝上这杯来自千里之外的水时,我一定还会惦记,为此迁移出故土的人,他们是否安好?我亦懂得,工程通水与正常运行,尚有相当的差距,需要机制的完善和担当付出。这,或许就是工程师的“古怪”,在这喜庆的时段和美丽的水色中,想到的还是工程和工程运行本身。
但也不尽如此!从北京来丹江口、淅川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促使当年朱棣要将武当山册封为皇家道场,还修建了金碧辉煌、方正庄严的殿堂楼阁?为什么这里传说中是北方玄武的正位,主水一方?暂不论太极湖、麻姑池,且不管真武庙、武当掌门,这里还有随国编钟的历史回响,以及那句穿越时代的话语:“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于是,又不能不在这心随风动水转的时候,脑海中泛起抚今思古的涟漪:
武当山上道君楼,遥望南水向北流。清波连袂腾细浪,更有深蓝在后头。哪年皇家深宫院,谁人有缘去或留?今朝凭江观日月,犹听古人诵千秋!
“节水优先,空间均衡,系统治理,两手发力”;“先节水后调水、先治污后通水、先环保后用水”,我想这些要求,不仅是确保水安全的总体思路和调水工程的建设原则,也正是这个时代的水文化,将自觉地传承下去。
人类历史上,不乏辉映千秋的水利工程,如中国的大运河和都江堰至今都在发挥着重要作用。这些工程,不仅成就了雄伟的自然景观,支撑了一个区域的经济社会发展,而且经久承载着那里的文化,使得人们的生活习俗、社会认知、历史遗留都与之交相辉映。那是人类与自然的和谐,是社会文明与生态文明的和合。的确,当一个流域与多个流域联通后,流域的文化也会随之融入,水物质的输移,也必然将一个地方的文化带入另一个地方。这种文化的“泛式发展”,必然催生着社会的发展,一个生境无限的崭新空间将循序演替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