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月亮升起来了。
村官孟娜约上团支部书记立军,说出去走走。
他们走,月亮也走。一直走到村口,两个人停住脚步,靠着一棵大柳树,站着。
天上的月亮也停下了。
这些日子,孟娜正为一桩心事犯愁。有好几次,都想找立军聊聊。
孟娜是重点大学的高才生,到村已有多半年了。村外,每一块土地,沟沟坎坎,她都到过;村内,每一条街,家家户户,她都串过。
月亮的清辉,透过垂柳,洒在立军与孟娜的脸上。
半晌,孟娜说:“再走走,有桩心事,早想跟你谈谈。”
立军说:“嗯。”
孟娜和立军向田野走去。天上的月亮也跟着他们。
突然,“呱呱——”从池塘里传来青蛙的叫声,给寂寞的夜晚增添几许生机。
立军望着孟娜:“孟娜,你听,多像一曲田园抒情诗啊!”
孟娜嗤地一笑,说:“瞎掰!”
立军说:“咋是瞎掰,依我看,电视里那些庸俗、低俗、媚俗的破玩意儿,还抵不上蛙鼓呢!”
孟娜攥起小拳头,分寸极好地擂了他一下,说:“什么话!”
立军说:“孟娜,真的,我总想,现在大家一天到晚忙着抓钱,仿佛除了抓钱就没有旁的事做了!”
孟娜不无揶揄地说:“咋没事做?码长城,甩老K,在家打老婆,出门惹是生非,还有更坏的……”说到这里,脸噗地红了,在明亮的月光下,更加妩媚,楚楚动人。
立军说:“眼看晚秋了,农活一天天忙完了,村民整天游手好闲,成群搭伙,咋能不生事!”立军凑近孟娜,清了清嗓子,说:“我总想把农民组织起来,引导他们学点文化。《红楼梦》里有个诗社,在咱村,也弄个诗社!真的……”
孟娜急忙接过来说:“你别蒸的煮的了。几个人的小诗社?那不行。我早考虑好了,就由团支部牵头,把全村的人都动员起来,成立起文学社,开夜校,办讲座。另外,大秧歌、小车会、健身操、迪斯科、卡拉OK……”
立军高兴地说:“行,以文学社为龙头,我看行!说办就办!”
孟娜仰脸望了望头顶上的月亮,说:“要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干正事,难,难呀!立军,咱们一边走,一边合计。”
孟娜和立军绕过土坎,穿过小树林,眼前是一池清水。天上的月亮投入平静的水面,像一面圆圆的镜子。忽然,那面镜子在水中忽悠忽悠抖动起来。起风了。
立军说:“你不是说有件心事想告诉我吗?”
孟娜说:“心事,心事,心事还多着呢!”
扑腾,池塘里溅起一丛水花,把孟娜吓了一跳,一侧歪,可巧倒在立军的肘弯里。
天上,那轮金黄的圆月,急匆匆躲进白莲花般的云朵……
王克臣 北京市顺义区人,出版小说、散文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