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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10月24日 星期五

    故乡情愫

    怀念土灶

    梦野 (陕西神木) 《 光明日报 》( 2014年10月24日   16 版)

        土灶像个失恋的人,心灰意冷,似乎早被人遗忘,但我心怀敬意,她一直在我的生命世界里,点亮我的青春年少,让我的那份乡情,燃烧得更加炽热。

        我生在陕北乡村,在土炕上,度过了婴儿期。可以说,最初的温存是土灶给的。那个时代家家都穷,我家也不例外。我有五个亲哥哥,母亲总担心我的身体,到了五岁多,还让我吃着奶水。饥饿这个入侵者,只有食物才能击退。村里的小伙伴可多了,我们爬上了土崖畔上的老榆树,一把一把的嫩榆钱,竟吃坏了肚子。我们还向邻村“进军”,偷偷窜到王家梁村的大石沟里,将老光棍的酸杏揣在兜里,慌乱中树枝划破了小脸蛋;跑更远的路,闯入刘南洼村的杜梨地,刚爬上树,大黄狗追来了,“噢——偷人了,偷人了……”我们吓得四处逃散。

        偷吃只是偶尔的事情,算“小战役”,给了我快乐和羞涩,可土灶才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根据地”。

        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手背、脚跟和耳朵是最易“沦陷”的地方,但疗伤变得更加漫长,用的是土方子,要等大雪来到院子,将铁脸盆盛得满满的,顶上放一把糜草,再放在土灶上消融和煮沸,才能浸泡和清洗,擦干后抹上凡士林,坐个小凳子,在土灶上烤。盼了多少场雪,洗了多少回,烤了多少次,我记不清了,但每到冬天,我的脚跟就皴裂、发痒和疼痛,就是那时留下的“顽疾”。

        土灶是生命的中心,乡村的统领。也因为天冷,我总会和哥哥们围着土灶吃饭,仿佛是个盛大的仪式,不论炭火和柠条混合的气味怎样刺鼻,我们都显得很“欢庆”。待母亲洗完锅,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父亲摆开“阵势”挣着笤帚,我们又守在土灶旁,有站有坐,有说有笑,不时地添着柠条、水桐树枝、高粱秆,“劈劈啪啪……”火星常会溅到我们的头上、身上,火光像个放映机,忽明忽暗,窑洞就是银幕,跟着忽明忽暗。那种其乐融融的样子,一直在我心中。

        更多的时候,我们总会挨饿。在快要熄灭的炭灰里,放入三四个土豆,待小木棍翻过两三次后,“美餐”就来了,再夹点咸菜,更有味。有时还不过瘾,就烧一两个玉米棒子,火候掌握得不好,翻得不是时候,不是烧焦,就是夹生,但我们不管这个,就抢着“品尝”了。其实每个人并没有吃多少,吃的是一种氛围,一种祥和,一种精神的支撑。

        进入腊月,那就是土灶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要置办年货,我家显得更忙,杀猪、宰羊、烧肉、蒸糕、压粉、做豆腐、炸丸子、酿黄酒……我感受到了土灶的古朴、温情和神圣,真有种信仰的力量,令乡亲们充满敬意。它是有形的,但似乎又是无形的,它让我们凝神,面对袅袅炊烟和氤氲热气,懂得了淡泊、满足和感恩。

        “心泰身宁是归处,故乡何独在长安”。我不能像白居易那样漂泊,到头来客死洛阳。如今,我生活在一座没有疗方的城市里,精神的归依还在纯朴的故乡,土灶、土炕、土窑、土院、土墙、土路、土地……

        租房的十年间,在小二楼阳台的拐角处,我用过土灶,是妻子在大保当镇上买的,二百多块钱。说是土灶,但也是土洋结合,用角铁焊的,灶台是白铁皮的,烟囱是可随意装卸的,但不知怎的,有时不顺通,倒往出扑烟,做饭来得很慢,赶不上需要。更重要的是把邻居呛得不舒服,即使不做饭时,遇到风天,院子、楼梯、走廊到处是烟尘。

        这个土灶,没用多久,就不得不退出我城市生活的舞台,液化灶随之隆重登场。生活的果实翘望在枝头,我终于有了新居,天然气灶成了“主角儿”,同时有电饭煲、电磁炉、微波炉等“配角儿”联袂出演。看着这些“洋节目”,我总会想到土灶。

        土灶是我生命的一个情结,是我乡情的一种佐料,一个助推器。城市的饭菜,是吃不出烟熏味的。也许,我这么多年追寻的,就是那点味觉。嗅到了那个烟味,我就触摸到故乡。

        (作者为“70后”作家,获两届柳青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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