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流泪都是新感觉

    40天前，记者一行6人逆浪而行，登上开山岛，和王继才、王仕花夫妇同吃同住，五天四夜的岛上生活给我留下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返程后，我含泪连夜写下《王继才夫妇28年孤岛守海防》《两个人的五星红旗》《那是一束光照耀灵魂》等6篇影响重大的报道。

    40天后，我冒雨再次登上开山岛，和一群记者同行，再次采访老王夫妇俩。这一次，俩人多了个“名头”——“时代楷模”。虽然我对他们的故事已烂熟于心，但每一次采访，都会有新的触动；每一次流泪，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终圆女儿婚礼梦

    9月18日上午9点，我们一行来到燕尾港码头，早早等候在码头上的王继才夫妇向我们使劲挥手，把大伙一个接一个拉上船。

    我很奇怪，从不轻易下岛的夫妇俩这次怎么了？“老王，你们上岸了，谁守岛？”“亲家公守着呢！”老王说。

    船上，老王拉着我说：“这半个月，我请过两次假。一次为了小女儿结婚，一次为了昨天的媒体采访座谈会。”

    我一惊：“王帆结婚了？”我不由地想起上次采访，老王饭间说起子女，一边酌酒一边偷偷抹泪，眼睛揉得通红：“大女儿和儿子都在连云港，就小女儿一个人在扬州，没人照应。”

    “这下好了，嫁人了，你俩又了了一桩心事！”我拍了拍老王肩膀。

    对小女儿王帆来说，父母能下岛参加婚礼，实在是太意外了。她想起小时候，爸爸捉螃蟹补贴家用，需要小鱼作饵料，大姐就每天起早贪黑去码头捡鱼，劳累过度的她落下严重的肩周炎，阴雨天气就刺骨地疼。爸妈要守岛，大姐小学毕业就辍了学，小小年纪挑起生活的重担，常常夜半凌晨摸黑去码头，托出海的渔民给岛上的父母带油、米……为了这个家，大姐付出了太多，可爸妈为了守岛，都没去参加她的婚礼。这次自己结婚，父母又怎么会来呢？

    婚礼前夕，做梦都想牵着爸妈的手嫁人的王帆，在电话里，还是把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因而，当穿着婚纱的王帆看到父母站在自己面前时，又惊又喜，眼泪夺眶而出。

    王帆并不知道，为了看上去更精神，参加婚礼前，王继才专程赶到镇上把两鬓白发染成了黑色，但岁月依旧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看着额头、眼角都是皱纹的父亲，王帆心疼不已。

    “傻丫头，你都结婚了，爸妈能不老吗？”王继才轻轻给女儿擦掉眼泪，王帆却哭得更伤心了。

    婚礼上，司仪问王帆，有什么话想对父母说。王帆说，她要给父母唱首歌。

    “昨天的身影在眼前，昨天的欢笑在耳边，无声的岁月飘然去，心中的温情永不减……”

    “爸爸妈妈，我曾不理解你们，为什么非要守岛，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多一点爱，今天，女儿要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你们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父母，你们把岛守好了，就是把国守好了，只有国家安宁，才有家的幸福。”

    放下话筒，所有人站了起来，给王继才、王仕花热烈地鼓掌。

尽忠就是尽孝，守海防就是尽大孝

    在岛上，王继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碟片，这是2011年正月初五，县领导看望王继才病中的老母亲时留下的视频。

    画面中，老人泪眼蒙眬：“过去，一有顺路船，我就想上岛看我儿子。现在我老了，走不动了，去不了了。好多人问我，想儿子吗？我说不想，其实怎么会不想，但我儿子是为国守岛啊……”

    “2012年10月，老母亲病情加重，等我赶上岸时，她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守岛28年，老王始终觉得对家人有一份亏欠。

    “我能把岛守到现在，有母亲一份功劳。”王继才给我讲了个小故事。

    一次，母亲和岳母一起上岛看望王继才、王仕花。看到穿着一身迷彩服的女儿、石阶上的萝卜干、盆里的咸菜以及角落里的煤油灯和蜡烛……岳母的心一下子凉了。

    “王继才，我们家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跟你到这水牢受罪来了？你看看她，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岳母气不打一处来。

    “亲家母，你可别光看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这要在以前，我儿子可是守边疆的大英雄，好比杨宗保，你女儿就是穆桂英，不简单呐。”母亲赶紧圆场。

    岳母被逗笑了，怒气全无。“打那以后，岳母也开始理解、支持我们了。”王继才说。

    我请王继才接着放视频。

    “儿子啊，你是为国守岛，就是我去世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也不怪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但在我心中，尽忠就是尽孝，守海防就是尽大孝，你要好好守岛。”王继才说，这视频，他反反复复看过几百遍，老母亲的叮咛，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离开小岛时，王继才拉着我的手说：“老郑，你能再来，我们夫妻俩都很感动，我做不了别的，只能干好本分继续守好岛。”

    一旁的王仕花，则笑嘻嘻地给我递来几块喜糖：“三年前，中国江苏网的小丁和小韦到岛上采访，现在他们结婚了，生了儿子，还托同事给我们带来了喜蛋和喜糖，真替他们高兴。”

    我把喜糖攥在手里，暖在心头，老王夫妇俩的纯粹与质朴，再度让我落泪。

    40天来，我一直在宣传王继才、王仕花夫妇。每一次写稿、每一次演讲，我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动。我想，开山岛的故事我还会一直讲下去。（本报记者 郑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