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与共”的成功范例

    50年前，中央芭蕾舞团首次公演了创作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轰动艺坛；50年来，该剧久演不衰，愈演愈精，几乎场场爆满。一部采用舶来的艺术形式演绎的中国故事和中国精神的作品，历经半个世纪历史沧桑的实践检验，演员至少换了五代，观众也一茬接着一茬。今年春节甚至登上了覆盖面最广、影响力最大的全民族盛典——春节电视文艺晚会，中央电视台选上了《红色娘子军·练兵》一场，北京电视台也选上了该剧的《军民鱼水情》一场，足见其受广大观众喜爱的程度之深。在人类芭蕾舞发展历史上，该剧也占有一席重要位置。君不见，中外的艺术史家在论及人类芭蕾舞剧发展历史时，大都不能只提俄罗斯的《天鹅湖》而忘掉中国的《红色娘子军》！

    唯其如此，思考这部作品的成功经验，尤其是其间蕴含的对于发展繁荣整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创作具有普遍意义的经验，就吸引了包括我这个舞盲在内的艺术批评工作者的研究兴趣。

    首先，凭借多年从事影视艺术研究所锻造的审美直觉，深感这是一部道地的中国化了的芭蕾舞剧。说它是中国化的，是因为其舶来的艺术形式里始终灌注着浓郁的中华音乐舞蹈艺术的精魂，它演绎的是一个道地的中国故事，传递的是道地的中国精神和中国文化。不忘本来才能开辟未来，立足本土文化方能借鉴他山之石，有根才能嫁接。首先“各美其美”才能进而“美人之美”，这是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之间文化交流互鉴的一条普遍规律。只要那“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的旋律歌声一起，欣赏着刚健婀娜的舞姿，观众就会强烈感受到多彩、平等、包容的中华文明和中国艺术精神。

    其次，以对中华文化高度的自觉和自信，以开放包容的心态去“美人之美”，是该剧成功的又一宝贵经验。文化的发展，艺术的繁荣，闭关锁国、夜郎自大是不行的。改旗易帜的西化邪路决不可走，封闭僵化、故步自封的老路也不可走。应走的，是像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这样，以对中华文化的高度自觉与自信，以开放包容的心态去学习借鉴世界文化宝库中芭蕾舞艺术的丰富成果，勇于并善于“美人之美”，为我所用。这在50年前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显得多么可贵！

    当然，该剧的功力，最终显现在“各美其美”“美人之美”之后的“美美与共”上。所谓“与共”，就是将上述两种“美”交融、整合、创新。李瑞环同志有句名言：“见好就拿，拿来就化。”说得极是。该剧堪称是“见好就拿，拿来就化”的典范。它是见“好”才“拿”，而非“好”“坏”不分、囫囵吞枣；它是着力于“化”，而非鹦鹉学舌、东施效颦。“化”的功夫，亦即“与共”的能力。在这个关节点上，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为我们留下了珍贵启示。

    但是，毋庸讳言，对经历半个世纪历史检验、对中国艺术创造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宝贵经验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评价，有人却并不实事求是。譬如，在有一部影响颇大的电影里，它竟然被简单甚至相当粗暴地当作了中国文化的反人性的符号使用。片中，年轻的女学生白天在艺校里如痴如狂地排练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争演“琼花”，高唱“打倒南霸天”；晚上回家，就在工宣队的诱逼下丧尽人性地把亲生父亲当“南霸天”来打！不是说作品不能反映在那个特定时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蒙上的历史印记和“左”的影响；而是说，对这样一部重要的创作决不能简单化甚至相当粗暴地当成“反人性”的文化符号来乱用。在习近平总书记著名的“四个讲清楚”中，第一就是“宣传阐释中国特色，要讲清楚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讲得何等精辟！对中国舞蹈艺术、包括中国的芭蕾舞剧艺术，其历史传统、文化积淀都应十分珍视，都应在“讲清楚”的基础上选择有自己特色的发展道路，而决不应似这部电影这样简单粗暴地加以否定。须知，倘中华文化艺术的传世经典都被一部部或戏说或解构或否定后，靠这些经典作为支柱支撑起的中华艺术大厦就会坍塌，中华民族又靠什么作为强大的精神力量自立于世界先进民族之林呢！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