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3日,云南鲁甸地动山摇。遥远的北京,我们立刻启程赶赴地震灾区。
在鲁甸,我们每天和救援战士在一起,他们救援,我们记录,都跟打仗一样紧张。人性的光辉总是在人类灾难的一刻迸发出来,面对光辉的人性,镜头后面的我总是被深深打动。通过镜头,我看到了人们对生命的渴望和珍惜以及生命本身的坚强。在鲁甸,摄影对我来说变得简单,不想考虑快门、光圈、曝光,只想如何表现灾难面前的人。
回忆现场拍摄,我如今真的记不起一些摄影的具体技术,反而记起一些吃穿住行的琐事,但我想,通过这些细节人们或许更能了解摄影的特点。
民以食为天,先说在灾区吃饭吧。解放军浑水煮面条我们没有赶上,但在灾区头几天吃饭绝对是个问题。我第一天进重灾区龙头山镇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多,第一站选择了骡马口一个小村子进行拍摄,拍完已经饥肠辘辘。骡马口灾民集中安置点这时候开始为群众免费发吃的,今天早饭没有别的,只有馍馍。现场挤了很多群众排队,我想了想没好意思排队,转身去村子里又拍了会儿。过了一会儿,肚子真是咕咕叫了,我返回安置点,看还有无吃的。幸运的是解放军的食品筐里还有几个馍馍,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排队的群众。解放军把馍都掰成了半个,没有整个的,馍是凉的,但塞进口中却是又香又甜。走的时候,我又壮着胆子向解放军要了半个馍馍塞进包里,这个馍馍是我接下来一天里全部的干粮。我后悔没有买个压缩饼干什么的。
在鲁甸,感谢解放军,饿是饿不着,但喝水头两天也是个大问题。我进龙头山镇第一天,从县城就预先备了一瓶水,但那天吃第一个馍馍的时候就搭配着喝完了。后来,突然发现中国国家救援队要进山救人,我就跟了上去,没来得及找水。本来以为十几分钟能进村子,结果在上山的山道上跋涉了两个小时还没能到达,我渴得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五脏六腑在冒烟。太阳一直火辣辣地烤着,一路上我都在考虑到了忍不住的时候我是不是能嚼庄稼地里的庄稼挤出来点水。三个小时后,我们进到一个受灾的村子,他们有发烧的病人,我把包里自己的药给了他们。他们估计看出我渴的状态了,问我介意喝点水窖里的水吗。我当时非常欣喜,接过葫芦一样大的勺子,连喝了两勺,像武松喝酒一样的姿势。这个水是生水,后来我才知道地震后生水是尽量不能喝的,但我知道晚了,接下来几天一直闹肚子。后来几天,听一个救援队队员讲水的小故事:那天一个队员向队友借水喝,郑重地说,我借你一瓶水喝,回城里后还你一瓶茅台,但后来发现没有队员愿意回城喝茅台。
在鲁甸,住也不是很好解决。在县城,通过找关系,我们被安排在了一个澡堂子,几十个人睡通铺似的,晚上打呼噜声音此起彼伏,并且这里都是爆满,不知从哪儿来了四面八方的记者,回来晚了就得睡地上。在龙头山镇地震核心区,住更不好解决,靠和救援的十四军宣传干事套近乎,我在龙头山小学他们的帐篷里睡。战士们的帐篷很紧张,基本上都是三四个以上的战士挤在一个小帐篷里。我还好,和一个同行挤一个帐篷。晚上瞌睡了就是睡不着,原因很多,第一是冷,没有睡袋,没有被子,没有褥子,我只有一件昆明城里临时买的雨衣。第二是有点余震,我还真是担心,不敢放心睡,灾区地震假消息还是有的,有人说还有6级以上的余震。现在回想,睡在那个学校的操场上很有英雄豪迈感,天为被子,地为席子,一般人没有这个待遇。
行对于摄影很关键,现场再热闹,你不在,一切都是零。对于交通我是动了脑筋的。第一天别人在做梦都发愁怎么进震中去的时候,我毅然早上5点出发,在马路中间先拦了一个救援物资车,在第一个卡口被赶下来后,我又在马路中间拦了一个救护车。地震后,司机都是好的,不会轻易拒绝你。救援车辆是有顺序的,救护车总是排在通行第一位,比军车还有优先权,这个是汶川地震我国总结出的经验。那天虽然路上有点滑坡塌方,我两个小时内进到了震中,有的同行到晚上还堵在路上。后来几天,我有了专车还有司机。车是摩托车,本来只租一辆,但后来租了三辆,因为有一辆跑了,另一辆放在路边被砸了轮子。摩托车在灾区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不用怕堵,机动快捷总能率先通行。但也有风险,走在山道上,你总要捂着头,因为山上总有滑坡,掉小石头,咱也没头盔,所以不管下雨还是晚上,你都得迎着雨,迎着黑,睁大了眼睛,搂紧了司机的腰,看好了前方的山。
地震,离我们其实都不远,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地震的幸存者。不管你在何方、有多远,我们都得庆幸自己活着。我们还是要珍惜生活,珍惜家人,珍惜周围的一切。于我,还有从地震归来尚需整理的摄影图片。
(作者系本报摄影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