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凡在“后记”中透露了她的诗集《风般飘过》的总主题:记录和表现“一个阶段的成长”。这个“阶段”,就是以12岁为界标,从童年向少年过渡的人生阶段。
都说人来到世上,第一次发声是啼哭而不是欢笑,足证人生之苦,这种先验论观点很难用逻辑推演。其实,我们领略人生的第一个重要阶段,应该是从童年向少年的过渡阶段,其中滋味也绝非“啼哭”和“欢笑”所能囊括。童年素有“文学创作出发点”之说,文学界的通常做法是回忆,然而,像赵若凡这样的早慧少女,却能够以自己超常的敏感与才情直接捕捉这个阶段,为文学史提供一份难得的经验。
赵若凡从童年走向少年,应该说穿过了一道道时间和空间的门窗,她甚至以《门口》为题写过两首同题诗。这些“门口”或“窗前”,或许就是她从自家高楼中走进走出所穿过的空间,或许又是学校里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楼道、鱼贯而入的门洞,或许还有她从旅游中所见过的那些充满了神秘与传说的古寺山门。在这些门窗之前,人生的大千景象或幽微奥义若隐若现、闪闪烁烁,赵若凡有过自己的忧伤、惶恐、疑虑与惊异,当然,也有她的天真、轻灵、微妙与温柔……她像妈妈叮嘱的那样,感觉来了,就可以放下一切学业,抓住它,记录下来,于是有了《风般飘过》这本诗集。点点滴滴细软的感情、惶恐的思绪、惊疑的目光、飘零的命运、难言的哀愁……就这样万涓成水地汇成她的精神财富。
在《未来》一诗中,赵若凡表现了她这个年龄少见的开放思维,她不愿把未来定在“美好”的单一向度,因为她相信:“未来一定有/战争、流血、伤害/权力、金钱、利益/它们在斗。”赵若凡最喜欢的《纷然顾盼》,使我想到她此时的人生姿态。这首诗不像《未来》那样清晰理性,更见浑然深厚的诗思,那种“我自纷飞我自殇”的如花般开放人生,真能带给人喜悦的战栗与惊恐的泪花。我们读过八岁童子骆宾王的《咏鹅》,儿歌般单纯,仅仅相差三两岁的赵若凡,却有如此富于现代张力的天性与才情,真让我喜出望外。
无论是出于诗人的直觉,还是出于早熟少女的开阔情怀,赵若凡能够如此丰富全面地呈现生活中的对立与冲突,无疑增加了《风般飘过》的思想深度与艺术厚度。赵若凡有三首同主题的诗充分表现了这一特点:《勿忘初心》《初心已忘》《忆及初心》。三首诗的意象都异常美丽奇诡,透着时间的闭合,也透着时间的忧伤,更透着一种灵异的感受与想象。“初心”在这三首诗中,有点像庄周梦中的那只蝴蝶,赵若凡在一种浑然的艺术游戏中捕捉着那只蝴蝶,“离间岁月”“迷乱时间”“倾诉梦幻”……在人生的原野与游戏的手掌间,那只蝴蝶扑朔迷离地翻飞。
我在文前说过,绝大部分作家通常都是以回忆的方式介入“文学童年”,只有很少敏感而早慧的少年才俊能从自己的心灵中直接“采摘”。这也是少年才俊的诗文所具有的独特价值。就像赵若凡《风般飘过》中的那种质朴灵动、细腻新颖的情感涟漪,“云无心以出岫”般的人生思绪,以及属于她这个年龄所特有的天籁般的好奇心与想象力,都不是成年后的所谓文学技巧能复制的。所以说,她的创作是一种无法取代的文学体验。
赵若凡能把她领略到的人生第一个重要阶段的感受化为诗集《风般飘过》,我认为,于人于己,都具有纪念意义。
(作者单位:中国青年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