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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8月19日 星期二

    海上的彩色明珠

    ——张桂铭印象

    作者:刘曦林 《光明日报》( 2014年08月19日 12版)
    秋(中国画)张桂铭

        因为《画家齐白石》那幅肖像,我知道了张桂铭。1984年底,第六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我清晰地记得《画家齐白石》肖像挂在东南角厅过厅门侧,那枯涩的意笔,清雅的淡墨,极其精妙地塑造了老画翁的形象,和他那颗与鸽子一起腾翔的“愿世人都和平”的心。该画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铜奖,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记得那一年,油画家朱乃正的《国魂——屈原颂》亦获铜奖,朱先生开玩笑地说:铜奖好,货真价实,因为金牌和银牌都是镀的。今天看来,当众多人物画手拘泥于写实时,张桂铭已经倾向于写意了;20几年后,画坛呼唤写意时,他却早已转向了现代。

        其实,张桂铭完全可以继续他的人物画,在他那本称为“大红袍”的画册里,你还可以看到《八大山人造像》和《赏菊》等人物画精品,以跳荡而简约的墨线和局部赭色创造了一种纯雅的格调,他完全可以沿着这条路子去奔赴写意人物的高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毅然地转向了现代,由笔墨为宗的文人画图式或者说是他独造的写意人物画图式,转向以平面构成和色彩构成为宗的现代中国画图式。在1987年那幅以笔法为主的《赏菊》中,飞舞的、枯涩的线条已经不从属于折枝花木的造型而趋向于准抽象的平散结构,那填色的瓶花已经隐含了他以后将这种元素扩大为个人图式的契机。是否可以说,以“八五思潮”为代表的1980年代是张桂铭的过渡期与转换期。

        那么,发生这种现代性转换的原因是什么呢?我想,一是时代的原因,二是地域文化的原因,三是个人的原因。

        从时代而言,整个国家思想的解放,改革开放时代的开端,为艺术提供了最佳的时空。题材的解放,使他从1972年的《春燕展翅》、1979年的《亲人》转换为他所敬仰的画家齐白石、八大山人的造像(分别作于1984年、1986年),又从这画家造像转向女人体和四时花木风景;形式的解放,使他从“内容决定形式”的观念,转换为向形式寻求意味的探索,使他从写实造型转向意象造型和准抽象、抽象造型,从面面俱到的水墨人物画到纯化雅赏的简笔人物,又渐变为笔线的随意跳荡和色彩乃至原色的平面构成;个性的解放,使他从千人一面的图式戛然形成了和张桂铭这三个字相应的现代独家风神。他受惠于这个时代,也以他的艺术参与塑造了这个时代。

        从地域文化而言,自19世纪到20世纪海派文化的前沿性和先锋性是他得天独厚的文化背景。从赵之谦、吴昌硕将水墨为宗的传统文人画转换为写意重彩的现代市民文化,这文脉已经将他儿时即浸淫其中的徐渭为代表的山阴道上的文人画推向了现代。当他从浙江美术学院分配到上海,丰子恺、朱屺瞻、林风眠、关良、谢稚柳、程十发各自不同的风貌以及他们和而不同的关系,给予他另外一种文化氛围的陶养,他悟到画画不能和别人一个样。当他的作品被称作“花布头”的时候,仿佛正是上海老房子里那窗帘布上的抽象色块、时尚风气与他的默契。当他担任刘海粟美术馆执行馆长之后,不知道当年的“艺术叛徒”刘海粟为人体模特儿的抗争精神与张桂铭的魂魄又有怎样的共振。正如他自己所说:“我的画只有在这样的城市里才能诞生。”

        就个人的原因而言,这位讷于言辞的人骨子里却是绍兴人的耿直与聪慧,有那种“天下文章绍兴最高”的自信。他喜欢家乡的刺绣、年画、皮影,他喜欢看社戏,晓得那戏文、戏装的奥妙,甚至有意临摹过金山农民画,民间艺术的养育始终未曾被学院教育淹没。他学过西洋艺术的“七彩”,却更迷恋传统艺术的“五色”,他从不把传统拘于文人水墨一路,而把传统看得更大更广,青绿山水、民间艺术无不是传统。他有着开放的心态,古今中外甚至儿童画一概拿来为我所用。他有着创造的心手,认为光继承传统不够,还要创造新的传统。他不佯装狂放,却不乏幽默调侃,人家说他受画家米罗影响,他说:米罗学我的吧。他外表憨憨的,但有内秀。他说跟着感觉走,实际上非常用脑子,他在现代的上海、现代的中国、现代的世界找到了自我。

        张桂铭的现代中国画,无疑是沿着吴昌硕、朱屺瞻、刘海粟的写意重彩走来,但在他的笔下发生了重大的跳跃。他打破了人物画与花鸟画的界域,将人物、禽鸟镶嵌在花木之间、花瓶之上;他打破了传统花鸟画的全景或折枝图式,让花枝、花朵平散地撒落在宣纸上,如同在空中翔舞,又或者如彩色瓷砖般地满墙拼贴。他的墨线既是造型的骨架,又是形体被分解为各种几何形的界域,却依然有枯湿、浓淡、疾缓、爽涩的变化。他沿用了尊师潘天寿的填色法,然而却更多原色的错杂,如同彩色宝石般地嵌成儿时玩过的万花筒。他并不像现代水墨流宗中的抽象水墨将具象抛弃,或造些抽象的哲学符号,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感性轨迹,夸张山林、花草、鱼鸟的样态,让物象变形复变色。荷苞红烛般、荷花佛手般地伸展着仿佛舞蹈着的样子,石榴都开裂着大嘴如婴儿般嬉笑着逗着你开心,红葫芦、黄葫芦、蓝葫芦叠措着悬挂在使转自如的墨线网上如同摆满玩具的货架,又有时让女人体横卧其中,让小鸟鸣唱枝头,让白鸽铺满蓝天,让重山峻岭披着彩霞悠哉游哉地起舞。

        翻阅着他的画册,你享受的是变形的乐趣、色彩的音符、生命的节奏,那整体氛围如同在南京路上观赏霓虹灯的变奏,仔细品味又有洪钟大吕、交响乐、小夜曲、童谣儿歌甚至大妈秧歌的差异,如同当今的上海共生着高雅艺术与市民艺术,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明显地具有现代海派文化特征,而不同于京城红墙边宫廷仪仗,不同于扬州城里的古琴茶韵,更不是北国寒冬里的雾凇冰挂,他就是张桂铭,一颗海上的彩色明珠。他崇敬吴冠中,却不似吴先生的粉红、浅绿、嫩黄、淡蓝,他是浓朱、深碧、明黄、靛蓝,丽若珠玑。他不一定同意张仃的观点,却又像张仃那样守住了一根源自书法功力的拙涩柔韧的笔线,这笔线串起了那些五彩斑斓的明珠,也便成为连接着中国画传统与现代、未来的一条文脉,这也许正是上海博物馆里的书香文脉与他家乡的民间艺术,与外滩上璀璨的霓虹灯光影共生的海派现代文化之精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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