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魔师

小猫遇上巫魔师

    斯莱德瓦亚是整个查莫宁大陆最病态的地方！那是个破败的小城市，还有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城堡矗立在山岩上俯视着。这里有最最稀奇古怪的细菌和疾病：大脑百日咳、肝脏偏头痛、胃腮腺炎……那儿的人们用“哎哟哎哟”来打招呼，告别时说的则是“早日康复”。在这个城市里，人们不是在生活，而是在挨日子。就连那里的房子，都和主人一样看起来病恹恹的。

    这座城里曾经住着一位老太太，她有一只小克拉兹猫名唤艾肖，意思是回声。它不是普通的猫咪，它能用人类的语言对话。老太太去世后，艾肖再也不能舒舒服服地当宠物猫了，房子的新主人把它赶回到大街上。

    就在此时，掌管城市的巫魔师埃斯平出现了，这可怕的人发现艾肖是同类中最后的幸存者，于是打起了它的主意——自愿基础上获取的克拉兹猫油在炼金术中很是有效，能帮助他完成一项秘密实验，实现超越生死的野心。饿极了的艾肖就这样与巫魔师签下协议：直到下个巫魔满月，它将尝遍各种美食，期限一到就要乖乖任巫魔师宰割。

美味阴谋

    艾肖被带到了埃斯平的古怪城堡，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超乎想象，让人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储藏室里陈列着各种动物炼成的油脂球，活的蜡烛在实验室角落痛苦呻吟，走廊尽头有查莫宁最危险的三种生物，尽管那只是标本，但让艾肖想起一个月后自己的下场……然而巫魔师用炼金术创造的幻觉盛宴也就此开场，艾肖忙不迭地品尝了起来。咬下一口肉丸，它竟感觉自己成了一条激流中的鲑鱼；隐形鲟鱼子酱不仅本身看不见，还能让舌头瞬间没踪影；一种吃喝拉撒加思考全用同一个器官的地沟龙，也成了具有冒险意味的食材。就连转瞬即逝的生命，也被每日沉醉于美食的艾肖抛在脑后。

    没几天工夫，它就在城堡中结识了两位朋友：一个巫魔师从锅中煮出的幽灵，还有一只疯狂的猫头鹰。与后者的相遇实属巧合：有一天，巫魔师安排艾肖自个儿上屋顶吃早饭，穿越了颠倒上下美丑的话痨魔蝙蝠的阻挠，艾肖发现了一片崭新的世界。不光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那层层叠叠的屋顶，仿佛是一个猫咪游乐场。正在牛奶湖边吃着的艾肖突然撞见了独眼猫头鹰弗尤多·F·弗尤多，这个老是把单词念反的家伙提醒艾肖：真的就要这样屈服于命运吗？

    因为目睹了煮幽灵的过程，艾肖开始对炼金术产生兴趣，但它不知道的是，这是巫魔师计划的一部分：他的实验需要吸收了所有知识的大脑，而克拉兹猫独特的学习能力正合适。巫魔师在潜移默化中利用了艾肖：它用做菜演示炼金术中原料配比的精确性，用神奇的墨水幻化出具有攻击性的手影，带艾肖见识杀人于无形的雪寡妇蜘蛛……艾肖正在渐渐掌握炼金术的奥秘，只是它年轻的大脑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最不可能的盟友

    时间久了，艾肖与软禁他的巫魔师间仿佛产生了互相依存、互相敬佩的特殊关系。恐怖的影子游戏让它再次心生疑惑：巫魔师归根到底还是个忽视生命、冷酷阴险的人啊！重新燃起对自由渴望的艾肖逃下山来，想要穿越斯莱德瓦亚，可它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身手敏捷的小猫了，吃成了胖子的它举步维艰，最后竟然还在契约的魔力下不知不觉自动回到了黑城堡。

    一心想要以减肥夺回自主权的艾肖在一次“创新菜”试吃中，没能拒绝巫魔师做的小小魔蝙蝠血肠。这一回它体验到的不仅仅是幻觉，它真的变身了。一场有惊无险的飞行之后，昏昏沉沉醒来的艾肖发现巫魔师留下了一只炸得脆脆的鸟儿，它正吃得津津有味，却在鸟胃里发现了杜松子、榛果、青草……这不正是他的猫头鹰好朋友最爱的早餐么！巫魔师竟把它的朋友杀害了。

    震惊的艾肖终于决定采纳此前猫头鹰的建议，壮着胆子从看似最不可能的人那儿寻求帮助，那就是巫魔女。这个族群归巫魔师管理，她们为人施施小法术，但却要遵守种种严苛的规矩，于是在斯莱德瓦亚居民的心目中，巫魔女成了不招人待见的人物，她们早已逐渐离开。艾肖只得指望唯一剩下的那位了，也许她是因为知道巫魔师的弱点，才遭到迫害吧。可惜它的第一次巫魔女小巷之行并不成功：艾肖见到了相貌丑陋无比，但看起来并不危险的伊萨艾拉，胆怯的她不愿意提供帮助，匆匆把它赶出了门。

巫魔师的弱点

    现在艾肖只能靠自己了，它得用自己的脑袋想出一个新的策略来。埃斯平的弱点到底是什么？他会微笑，也会大笑，会开玩笑——有一天夜里，艾肖偷偷观察到，日夜钻研炼金术、永不休息的巫魔师甚至还偷偷哭泣。那么他一定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有情感。对了，就用一个爱情故事来打探一下！某天晚饭之后，它提议两人讲讲故事消遣，于是说起了铁城公主的故事。故事里的这位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父亲铅爵举办了一场招亲比赛，一位迟到的年轻人用最大的力气扭弯了铁棍，最快速地烧滚了铅水，锻打了最精美的剑，也把金球扔得最远。但公主为了考验年轻人的品格，故意称自己已有心上人，但缺一笔求亲钱。没想到年轻人二话没说留下了钱，离开铁城成了雇佣兵，再也没有应公主之邀，回去接受她的感谢。

    艾肖提到的正是自己过去的女主人，但在一旁的埃斯平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第二天，巫魔师向艾肖坦白，自己其实就是故事中的那个年轻人，那么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铁城公主就在斯莱德瓦亚。原来离开铁城后第二天他就参加了一场战役，结束时他躺在小山似的死尸堆上，自己也屠杀了一些士兵。一个年老的炼金术士救下了巫魔师。勉强伤愈之后，他立刻明白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曾经漂亮的脸变得鬼一样丑陋，无忧无虑的性情也变成了至今控制着他的不知疲倦的灵魂。巫魔师还领艾肖来到他的秘密房间，原来，他一直在为心爱的公主做菜：“一次又一次，当我被爱的疯狂攫住，我就准备一顿好几道菜的大餐，我把它端到这里让它腐烂。”

    艾肖明白了，外表冷酷的巫魔师心中还有过一段爱情，夜里它左思右想，决定再次求助巫魔女，帮助它实现一个疯狂的计划。

爱情魔药

    内心善良的巫魔女终于被艾肖说服，他们决定选择爱情这个突破口，利用巫魔女的制药特长，以及她对巫魔师原本就有的莫名好感，配制一剂特效药水，让巫魔师爱上巫魔女，这样巫魔女便可以赶在艾肖的协议生效前劝说巫魔师放了它。

    为了吸引服药后的巫魔师，还得制成克拉兹薄荷草香水。艾肖和巫魔女悄悄爬上巫魔师城堡险峻的屋顶，好不容易在艾肖的指引下克服了恐高症，被克拉兹薄荷草魔力弄昏头的巫魔女又险些兴奋过头从高处摔落。关键时刻，曾和艾肖有过口角的魔蝙蝠竟出手相救，因为“没有人能理解魔蝙蝠，甚至它们自己也不理解”。

    下一个棘手的材料是蟾蜍苔藓，艾肖只身一人闯入斯莱德瓦亚人埋葬死者的森林，半路上还意外找到了女主人的墓碑。原来这里的居民已经受够了一直生病，不愿再经常被提醒想到死亡。他们到这里来只是草草掩埋他们的亲人，而不是来哀悼他们。凶狠的老蟾蜍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艾肖在自己身上取苔藓的要求，但却突然张大了黏糊糊的嘴，伸出一条老大的舌头，把它深深吞入了喉咙中，又闭上了嘴巴。就像从屋顶上摔落一样，艾肖惊愕得连害怕都忘了。幸好蟾蜍最终得出结论：“你吃起来什么味道也没有。”就把艾肖给吐了出来。艾肖赶紧转过身去，能多快就多快地跑出了森林。

    直到深夜，清晨的微光已经快要出现，艾肖才敢溜出城堡跑去巫魔女小巷，去帮助伊萨艾拉制作爱情水。巫魔女整夜都在工作，四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终于大获成功。她给小猫做了一个容器，好让它绑在肚子上，并赶紧告诫，爱情水的效力过于强劲，“一定要全倒在巫魔师的葡萄酒里，千万不要动蠢脑筋，自己去尝一下”。试着搽了克拉兹薄荷草香水后，连没有喝下爱情水的艾肖都不忍离开巫魔女脚边了。巫魔女之前所说的容器原来是个小酒袋，她把它用两根皮带缝起来，再系在艾肖的胸口。当艾肖站在酒杯旁的时候，它要小心地抬起前掌撑在酒杯边缘上，然后用牙齿把酒袋的塞子拔开，最后用一只脚掌把爱情水从袋子里压出来。艾肖练习良久，直到能毫无困难地掌握为止。

最后一战

    随着月亮一夜接着一夜地圆起来，艾肖通过严格的减肥措施，也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又减了好几磅。它和巫魔女约定等到月圆之前的那一天，应该让埃斯平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当口感受这爱情水的魔力。

    于是艾肖只能在紧张的等待中消磨时间。它和煮出来的幽灵一起在城堡里游荡，偷偷地观察巫魔师的行动。这老头不再锁上储藏室，他把一个个油脂球抱上来，用火烧，提炼或是混合各种元素和气体。艾肖也渐渐明白，那里在进行一项生命工程，而且正在渐渐圆满，就和这满月一样。一生都在狩猎、收集、杀戮、制成标本、保存和积聚，巫魔师把它们系统地归类，耐心地等候。现在这个时刻终于要到了。满月前一天，艾肖找准机会将爱情水倒进了巫魔师的酒杯。

    该出发了，巫魔女穿上一件跟平时不一样的裙子。这件裙子完全是用花朵和其他植物编织而成的。有红色和黑色的玫瑰、黄色和白色的郁金香、玛格丽特花和虞美人……除此以外伊萨艾拉还戴着一顶遮面大帽子，宽大的帽檐是用白色的荷花织成的。在她的周围飞舞着蝴蝶，不时地停在这里或那里嗅着花，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会走动的开满了花的夏日草地。

    见到巫魔女的巫魔师果然立刻拜倒在花裙之下，他热切地求婚，并忙不迭地为新娘准备起大餐来。直到巫魔师对巫魔女喊出了铁城公主的名字，满以为即将成功的二人组仍深信不疑，一定是魔药的威力让他产生了错觉。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巫魔师在满月当天终于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发疯似的把自己用炼金术制造的宝藏也展示给二人，还将他们再次引上城堡屋顶。但就在巫魔女提出与她结婚就要放了艾肖时，巫魔师告诉他们，其实自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爱情水之类的雕虫小技更是自有解药。他盗来了铁城公主的尸体，就要在今天杀了艾肖，复活他曾经的心上人。接着，便残忍地将巫魔女推下了城堡。

    万念俱灰之时，煮出来的幽灵挺身而出干扰了巫魔师，被铐住的艾肖灵机一动，小小脑袋中的炼金术知识突然涌了上来，它用从巫魔师那儿学来的咒语唤醒了附在各种油脂球中的动物灵魂，让它们回到巫魔师收藏的各种标本上。各种危险的生物在城堡中横行，做最后挣扎的巫魔师准备再次尝试，城堡外却传来了奇怪的乐声。原来是巫魔女小巷里的树屋都活了过来，来为伊萨艾拉复仇了。轰隆隆！一整个书架倒了下来，古老的羊皮书纷纷倾落在地板上。轰隆隆！埃斯平的气体储存器被摇得叮当作响。一个阀门嘶嘶地往外冒着气。轰隆隆！拳头大小的石块从墙上掉了下来，把炼金用的盘盏打碎了一地。巫魔女的橡树们愤怒地撞击这罪恶的城堡，炼金术的世界终于崩塌了！

斯莱德瓦亚苏醒了

    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艾肖最终被猫头鹰弗尤多救下，原来那时艾肖吃下的并不是它！

    第二天早晨它睁开眼睛，斯莱德瓦亚也正从夜晚中苏醒过来。这座城市和它的居民们就像在一场漫长的大病之后，在最后一个高烧之夜后醒来一样，把最后的病症都通过淋漓的大汗流掉了。他们仍然不敢相信，仍然颤颤巍巍，可是他们也满怀希望，并且确信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那只小小的在他们腿间穿行的克拉兹猫，并没有人去好好注意。斯莱德瓦亚没有人知道曾经有过的协议、克拉兹猫油脂和煮出来的幽灵，也不知道查莫宁最大的金子宝藏。

    但这对艾肖来说都无所谓了，就像这整个城市以及它的所有居民对它来说一样。它与斯莱德瓦亚已毫无关系。随着跨出的每一步，它都将这查莫宁最病态的城市一点点地抛至身后，它要去远方，谁又能确定它是族群中最后一只呢，也许山的那边也有爱情的奇迹在等它。

    （瓦尔特·莫尔斯，1957年生于德国门兴格拉德巴赫，著名连环画画家和作家。凭借《小混蛋》《阿道夫》等连环画系列声名大噪后，于1999年出版以架空世界查莫宁大陆为背景的长篇小说《蓝熊船长的13条半命》，引起轰动，成为继米切尔·恩德之后德国当代极重要的儿童文学作家。他的查莫宁系列还有《梦书之城》《梦书迷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