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传承 贵在普及

    春意盎然的日子里，女儿怡莲一放学，便背着小提琴去参加校管弦乐队的排练。应该说，几年来她奔走于两个学校之间：一个是她就读的中学，另一个是离学校不远的区级音乐学校。在自己学校里，怡莲是校管弦乐队的小提琴手，也是校四声部合唱团的女高音。在音乐学校，她主修小提琴，兼修音乐理论。

    那天，怡莲在音乐学校随老师伊丽莎白练习18世纪德国巴洛克作曲家泰勒曼的B大调《幻想曲》时，我正赶往维也纳音乐家协会大厦，去取她在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年票之一。那是法国作曲家马斯内的著名歌剧《玛侬》的门票。

    像怡莲这样的中学生，在维也纳为数不少。他们享受的，是奥地利政府为了让音乐文化传承下去，以文化教育经费形式，给年轻人推出的优惠政策。这些政策配合市立中学的音乐教程，用区级音乐学校的辅助力量，外加一流音乐、歌剧和话剧等演出支持，培养年轻人的音乐情趣，普及古典音乐教育。

    维也纳中学的音乐课程以讲解古典音乐的基础知识和理论为主要内容，配以歌舞（如音乐剧片段）和音乐听力测试等，全方位引导孩子们对音乐的理解和兴趣。这是国家教育部门对每所中学的课程要求。这种音乐普及从小学到中学，可以说，是扎扎实实落实到每一位孩子身上。如果说小学阶段还以唱儿歌为主，那么从初中部（孩子年龄段为10至14岁）的音乐教程来看，音乐课包括音乐发展阶段史、音乐种类和术语、音乐表达法和音乐审美情趣等，并需要通过考试。其最终目的是“在了解音乐基础知识的前提下，系统地、建设性地培养孩子们今后在音乐修养上更深层次的造诣”。

    值得注意的是，中学音乐教师需要与班主任等人沟通，强调音乐训练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培养孩子们聚精会神、讲求效率、自我控制、活跃思维、集体意识、彼此沟通和宽容豁达等方面的能力。可以说，这些品质在市立中学的各类乐队队员身上，得到了良好的体现。

    维也纳市立中学的音乐教育除了音乐课，还包括成立各种乐队和合唱团，由音乐教师兼任指挥。这是奥地利国家教育部门要求的。怡莲就读的中学有几百年历史，曾培养出好几位诺贝尔奖得主。学校乐队也较为正规，规模较大，以排演维也纳古典音乐为主。管弦乐队每星期利用课余时间排练一次，每学年汇演一次。演出场所或在校礼堂，或在区礼堂。演出不售票，但会摆个募捐箱，捐款用于慈善项目或校内音乐团体的活动支出（如聚餐、复印资料等）。汇演时，除管弦乐队的合奏，合唱团的表演外，还会给独奏者展示才华的机会。就怡莲的学校看，在钢琴、大中小提琴、长笛、单簧管和小号等乐器方面，都是人才济济，不可小视。

    作为建立在孩子兴趣爱好基础上的音乐团体，市立中学所设乐队不收取费用，队员也无竞争意识，纯粹自娱自乐，毫无压力。当然，也不存在文艺特长“升学加分”的现象。音乐教师在鼓励学生参加乐队时，一般会避免咨询家长，以免家长逼孩子参加。

    怡莲学校的管弦乐队还有另一项任务，即定期去养老院等机构义演，以慰问孤寡老人。教学大纲阐明了音乐对孩子成长的重大影响，要求教师从心理、生理和社会等角度，让孩子们找到音乐的现实意义，不仅修身养性，还以之观察社会生活。维也纳市立中学的音乐课程，还要求孩子们传承奥地利的本土音乐传统，从历史性、区域性和国际化等方面，理解本土音乐发展的前因后果。学校的管弦乐队也顺理成章地把海顿、莫扎特等本国作曲家的作品，作为演出的主要保留曲目。

    谈到维也纳中学的音乐教育，不能绕开区级音乐学校。因为它在向中学乐队、合唱团等音乐团体，源源不断地输送成员。维也纳每个区都有区级音乐学校。这些区级音乐学校并非音乐学院的附属机构，其目的不是给音乐学院输送人才，而是普及音乐教育。市政府设专项经费和机构，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维持这些音乐学校的运转。孩子们一旦经过考试入校，便可选修他们喜欢的乐器或声乐、舞蹈等课程（每人限选一门，音乐理论除外），每周进行一对一的乐器课或声乐课训练。每个区的音乐学校都设有西方古典音乐各阶段的课程，但侧重点不同，有些主打巴洛克，有些侧重古典派或浪漫派，有些甚至以爵士乐为主。可选乐器包括键盘类、弦乐类、管乐类和打击乐器等。区级音乐学校因名额有限，特别是钢琴类的热门专业，较难进入。故私人钢琴教师在维也纳遍地开花。在区级音乐学校学小提琴的怡莲，其钢琴就是跟私人老师学的。区级音乐学校一对一教学的学费每学期只有200欧元（小组教学则更便宜），相对于私人教师每堂课30至50欧元（甚至更高）的课时费，区级音乐学校的收费只是象征性的。

    收费更具象征性的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维也纳人民剧院、维也纳金色大厅和维也纳音乐厅等一批世界顶级音乐文化场所。它们在奥地利政府支持下，为26周岁以下的年轻人提供青年年票。以国家歌剧院为例，每套青年年票含六场名剧演出，包括《茶花女》《费加罗的婚礼》《蝴蝶夫人》《魔笛》《纳布可》和《玛侬》在内，年票套价才108欧元（座位还相当好）。而成年人看一场歌剧，稍好的位置，单价就高达300欧元左右。当维也纳爱乐乐团、维也纳交响乐团以及许多来维也纳演出的国际乐团举行音乐会时，年轻人都会通过使用青年年票的方式“大饱耳福”。一般来说，青年年票包括7场音乐会，根据座位等级，套票价格在50欧元至150欧元之间，相当于成年人听一场音乐会的价格。

    区级音乐学校的学生每年有多场演出，包括独奏音乐会、管弦音乐会、歌咏会等。观看演出也基本免费，但现场会设置募捐箱。捐款同样用于慈善事业或校内外活动的支出。怡莲的音乐学校在维也纳19区，提琴类以巴洛克音乐为主。她每年参加的“巴洛克乐队”，会在国家经费的支持下，去乡下某处城堡集训，然后义演。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些活动寓教于乐，极具吸引力。孩子们在美不胜收的地方集体练习，心情愉快，演奏水平突飞猛进。同时，还建立起良好的团队意识。

    维也纳有一所市立专业音乐中学。该校学生主修与音乐相关的各种课程，目标是考入各所音乐学院。有趣的是，进入音乐学院学习的学生，并非大多出自该音乐中学，而是来自各普通中学。更有趣的是，后者常在音乐学院出类拔萃。从这个意义上看，维也纳市立中学的音乐普及教育，对维也纳音乐传承起到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