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中的摄影

    20世纪90年代初可以说是摄影的一个分水岭：建立互联网的概念首次被提出，Adobe Photoshop数码影像后期处理软件问世，柯达公司首先推出专业数码相机……这一切均宣告摄影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数码技术和因特网促成摄影的变革，不仅是制造影像的介质从化学底片到电子感应器的改变，更多的是传播方式和创作理念的改变。传统摄影正遇到新型的摄影观念和手法的挑战。

    新闻报道摄影在这之前的主要竞争媒体只有电视，之后，便出现了因特网、博客、微博、微信等媒体。虽然因特网为摄影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传播机会，但也造成许多报纸杂志的倒闭，直接影响到新闻报道摄影的传统传播方式。尽管数码相机和数码技术的不断发展，有助于摄影师更加便捷地拍摄、编辑、处理和传送作品，也使后期修改照片更容易，但也引起了公众对新闻报道摄影的不信任。数码技术的迅速发展，尤其是数码相机的普及，使得摄影更加平民化，似乎人人都可以成为新闻摄影师，这对专业的新闻报道摄影师和艺术摄影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在这个历史关头，摄影是否仍然有力量，便成为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面对数码技术和因特网的挑战，新闻报道摄影和艺术摄影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应对办法。

    在新闻报道摄影方面，出现了以静态影像加上动态影像、旁白、文字和背景音乐合成的多媒体视频。静态影像在这种视频中的短暂出现，是否仍然会像单幅照片那样产生罗兰·巴特所说的“余影”而留在人的记忆中？如果静态影像过多依赖动态影像，是否会像当年摄影过度模仿绘画而失去自己的个性？

    在艺术摄影方面，自1970年代开始，杰夫·沃尔利用摆拍和灯箱来制作模仿电影剧照效果的作品，以及辛迪·舍曼根据好莱坞电影对妇女的陈规定见自拍出“电影剧照”的系列作品，开启了艺术摄影模仿电影语言的先河。这种挪用电影手法但没有与动态影像结合，创作出供艺廊和博物馆展示的“墙上”观念作品，是否才是摄影能与其他媒介艺术竞争而独立存在的有效办法？这种观念摄影的导向，使得当代艺术摄影基本上是采用观念先行的“摆拍”手法。摄影已不仅是观看的结果，而更多是观念的结果。因此，摄影变得更加主观和虚拟。

    除了记录和见证新闻事件或人物的狭义新闻摄影之外，为了有别于他人的影像而不被埋没在影像的海洋中，纪实摄影也正变得更加主观，甚至呈现出虚拟性。在这个越来越虚拟的世界中，摄影已经不是单纯地“再现”现实世界，摄影已经到了利用各种手段“模仿”现实世界，探讨虚拟与真实之间的关系，以便更加深入地理解“真实”的阶段。当代摄影已经不仅用来“发现”世界，而更多是用来“诠释”世界。

    在摄影与其他媒介结合的时代里，新闻报道摄影如何能继续保持见证的功能并重新获得公信力，是新闻报道摄影能否有力量的关键问题；艺术摄影如何能利用数码技术和因特网，以及摄影本体的语言不断创作出有力量的作品，是当代艺术家所面临的重要使命。因此，如何能寻找到各种崭新的观念和方法，来重新确定摄影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从而重新界定摄影的意义，是摄影是否仍然有力量的关键。

    （本文选自由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办，中国摄影出版社承办的题为“摄影是否仍然有力量”的讲座导言。）

    ◎江融，摄影评论家，独立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