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光明日报 2014年05月16日 星期五

    “濠江杯”“知识改变命运----我与书的故事”有奖征文

    被美丽世界的光芒洞穿

    作者:鲍鹏山(上海) 《光明日报》( 2014年05月16日 12版)

        不知为什么,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没上学,父亲给我按照族谱取的名字是“传文”,他希望我以文为生。等我上小学时,他让我给学校报的名字是“鹏山”,他希望我有大鹏一样的志向与前程。我是很晚以后才知道,“大鹏”是一个叫“庄子”的人虚构的生物。我父亲的愿望,以及他在我名字中寄予的期待,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的人生道路。大学毕业那年,我申请支边,到了青海后,在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单位和工作的前提下,我选择了去高校任教。

     

        选择高校使我有了更多的支配自己时间的自由,从而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读书与写作,并且有了一得之见后还能够在课堂上与我的学生们交流。孟子曾经说人生三大幸福之一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教书委实是人生的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而读书更是有福之人的因缘与福报。很多年前,我在浙江南浔镇的张静江故居,见到一副对联,曰:“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对此,我特别有共鸣。

     

        人一生总要填不少张表格,我小时候填的表格里,有“家庭成分”一栏。我的一个地主出身的同学,每到此时,必痛苦自卑万分;而我,则自豪地填上“贫农”。我父母是农民,为了我们几个孩子读书,全家人不得不忍饥受寒。现在,表格上这一栏没有了,换成了学历和职称;经过多年努力,我和我的那位同学也都可以半自豪地填上“博士”和“教授”了。我们和国家,都在进步着。

     

        我有幸赶上了高考。而我的两个哥哥,在高中毕业时,高考并没有恢复。也就是说,他们当时读书,并不是冲着那座改变命运的“独木桥”去的。他们之所以能够在全家人饥寒交迫之时还能坚持读书,全仗着我父母那种“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读书”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念,他们不仅要忍受饥寒劳苦,还要忍受周边的不理解和质疑。即使是当时的大队书记,也不明白我父母为什么要让孩子读书尤其是读高中,他曾到我家要求我父母把孩子从学校叫回来挣工分。

     

        我父亲是一个读过私塾的人,他读书的年头不多,但那种传统的读经教育使他一辈子都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而不是认识字、有不少知识的技术性人。他那在广阔的农村天地中绝对稀有的文化人的眼界,文化人的思维方式,文化人的爱好与趣味,文化人的审美与审世眼光,(虽然他的日常生活与行为是一个完全的农民),使我在儿时的诸多懵懂玩伴中得天独厚地享受到了直到今天他们也可能还没能理解的教育与薰陶。我经常呆想,在我父辈那一代90%以上的完全文盲(10%的非文盲中,也大多不过是略识几个字而已)组成的乡村,夏天纳凉的夜晚,我们几个兄弟在一起吟诵古代那些优美的吟咏星辰、明月、清风、嫦娥等等的诗句,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场景。其实,当我们吟咏这些优美的来自古人诗句的时候,我们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对于我们的精神和心灵来说,至关重要。而这一场景之所以能够出现,惟赖我父亲一人而已。

     

        前不久,我二哥从老家来上海,我们喝酒,说起去世多年的父亲,我说到了这一点。二哥若有所思,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还有一个人。

     

        我问:谁?

     

        二哥说:爷爷。

     

        是的。我爷爷是个文盲,是个乡村木匠,左手的大拇指被斧头砍成了残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大字不识几个而又木讷的乡村木匠,竟然把儿子送去读书——那时,也早已没有了科举。

     

        我们讲读书改变命运,其实,读书最核心的价值,是让我们看到人类的精神世界,是让我们能够走进这个神奇美丽的世界,并惊喜于自己被这个世界的光芒洞穿和覆盖,通体光明。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