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部剧看农村生活变迁

    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一部《篱笆·女人和狗》吸引了全国观众的目光。紧接着，《趟过男人河的女人》《太阳从这里升起》《葛掌柜》……农村题材电视剧以独特的创作视角和深刻的思想内涵展现了农民真实的生活面貌，谱写出一代农民的心灵史，造就了农村题材创作至今难以逾越的高峰。经过20多年的发展，如今农村题材电视剧虽然数量不少，但艺术质量、社会影响却不如从前，与时代发展紧密相扣、写出农村发展变革的优秀作品更是少之又少。一些作品为了吸引观众目光，剔除了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片面追求通俗化的喜剧效果，缺乏坚实的生活基础、艺术的审美情趣和厚重的文化底蕴，这种创作趋势令人担忧。近日，由江西省委宣传部和上饶市委宣传部联合摄制的30集电视连续剧《油菜花香》扑面而来，以一个女人的命运起伏折射出了农村生活的巨变。

“二姐”形象成为中国农村女性的缩影

    现在一些农村题材电视剧虚有其表，只有农村叙事的外壳，却缺少现实农村的内核，呈现给亿万观众的是失实、肤浅的农村形象，这就背离了农村题材电视剧创作真实可信的创作诉求。“农村”并不只为拍摄提供一个场景，丰富多彩的农村生活更应成为创作取之不竭的素材富矿。根据周亚鹰纪实文学《二姐》改编的电视剧《油菜花香》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浓重的生活气息和坚固的现实基础。在这样的基础上，主创者们小心翼翼地保留纪实文学的生活真实，通过进一步的审美发掘创造，使之进入更高的艺术真实的境界，最终带着原生态泥土的芳香，带着人物性格魅力的芳香，呈现在观众面前。

    电视剧呈现了一个自强不息、历尽艰辛，最终获得事业与爱情双丰收的二姐形象。该剧扩充了原纪实文学中二姐这一人物的生活内容，增加了人物的爱情经历，尤其是拓展了人物情感世界的展示空间，原本相对平淡的情感生活变得多姿多彩。尽管如此，创作者在人物命运归属上依然遵循了真实生活的逻辑，这就保证了电视剧的艺术虚构始终建立在真实生活的基础之上。这种编剧得天独厚的真实感受和导演合乎生活逻辑的艺术提炼及二度创作，使电视剧的生活质感得到强化。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作品所营造的环境为观众呈现了一个客观真实的农村。《油菜花香》的故事从“文革”后期到改革开放，跨越三十多年的时空。故事情节和人物性格的真实性，完全依靠社会环境的真实营造来实现。电视剧将周英的命运置于农村社会变革的大背景下。党的三中全会后，拨乱反正，史无前例的农村变革拉开序幕。土地家庭联产承包、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农民工进城打工，农村城镇化起步，才有了周英进城开绣花店和让丈夫开车跑运输的可能。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竞争的加剧，进城农民又遇到新的挑战，如何在竞争中站稳脚跟并真正融入城市，他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在这个过程中，自身素质的提高、人格自尊、自信的建立、眼界和胸襟的开阔，都是要面对的课题。电视剧追踪历史的足迹，真实地展示出迅速变化的农村社会大环境和环境变化中农民之间的新关系，使观众感到人物和故事是真实可信的。

“阿信加慧芳”式的坚韧精神永不过时

    近年来的农村题材电视剧往往热衷于表现生活中的家长里短，把主人公的情感故事作为主线来吸引观众。但在感情戏之外，兼具昂扬向上的乐观精神、催人奋进的励志内涵的作品并不多见。从这个意义上说，《油菜花香》算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它以女主人公周英的情感为主线，贯穿以她为改变自身和家族命运而不断奋斗的创业故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民营经济迅速发展，在这一进程中，周英也从一个淳朴的农村姑娘逐渐成长为一个城市的女性创业者和成功的民营企业家。其间，她遭受了情感的磨难，初恋失败、梦想破灭，经历了家庭变故，丈夫病逝，但是她始终忍辱负重，以顽强乐观的精神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即使成为城市的企业家之后，她也没有改变农村人的淳朴和坚韧，正是这些宝贵的品质让她不断走下去。

    《油菜花香》中周英经历的磨难并不少，却没有让人感到突兀。这主要是因为电视剧是在日常的困境中来表现周英勇于和命运抗争的可贵品质，让观众从中感受到主人公的人格魅力。正是这样一个“阿信加慧芳”的故事，在让观众温暖感动的同时，还传递出正能量，激发了观众的励志精神。

别让文化底蕴渐行渐远

    著名学者梁漱溟认为，中国新文化的嫩芽绝不会凭空萌生，它离不开那些虽已衰老却还蕴含生机的老根——乡村。可见，在农村题材电视剧中展现中国文化的“老根”，对于我们认识今天的中国社会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然而，在娱乐化的浪潮中，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思想主题却与农村题材电视剧渐行渐远。在这种趋势下，电视剧《油菜花香》中蕴含的丰富传统文化内涵更显珍贵。

    传统文化的内核是该剧的一大亮点。周英身上始终保持着忍耐、宽容、诚实等优秀传统道德。进城后在商海沉浮的周英不算计，坚持以诚信待人，赢得了别人的信任，取得了事业的成功。当然，因为对别人没有戒心，她也栽了跟头，但最后还是道德的力量占了上风。婆媳关系是现代社会中比较难以处理的关系之一，周英与她的婆婆詹母之间的故事体现了传统孝道对于现代家庭维系的重要作用。在传统宗族观念较重的社会里长大的詹母是一个挑剔的婆婆，从一开始就因偏见对周英有各种不满和刁难。周英则秉承着长辈传给她的道德伦理信条，对婆婆以诚相待，任劳任怨。詹母终于被周英的真心所打动，冰释前嫌。

    浓郁的地域文化让《油菜花香》在同类题材的电视剧中显得更加厚重。农村题材电视剧无疑要扎根在农村的土地上，它要用深厚的地方特色和地域文化来吸引广大观众的关注。《油菜花香》取材于南方的农村，地域气氛浓郁，用充满江西特色的油菜花为背景来衬托主人公的人生境遇和精神境界。同时，南方传统家族生活方式和地方习俗也为本剧增添了不少的文化色彩。虽然剧中大家族式的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逐渐式微，但这种以家族为主体的生产生活方式对于农村生活仍产生着深远影响。

    周英的经历引发了我们的深思，在改革开放进程日益加快的今天，哪些东西应该变，哪些东西不应该变。通过奋斗改变个人命运和家庭命运，是值得鼓励的。但传统道德中的优秀品质，我们也不能丢掉。即使是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诚实、宽容、孝道、睦邻等信条仍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

    （作者为国家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中国夏衍电影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