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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5月09日 星期五

    絮 语

    “屌丝”的芥川奖

    刘柠 《 光明日报 》( 2014年05月09日   15 版)

        精英与“屌丝”共舞,成为被誉为“日本纯文学最高奖项”芥川奖近年来出现的一个有趣的新现象,这与芥川奖获得者的年轻化趋势不无关系。诚然,绚烂的青春值得颂赞,残酷的青春也能创造奇迹。

     

        芥川奖,作为日本顶尖的纯文学奖项,一向被国民视为东洋的诺贝尔文学奖,是作家成功的“窄门”。虽说奖金只有100万日元,但获奖作品成为畅销书几乎是题中应有之义,幸运的话,甚至有可能成为百万级大畅销书。更主要的是,“芥川奖得主”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名头,基本可确保该作家今后作品的畅销或长销。只需看一串获奖者的名字,便知道这个奖对日本作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石川达三、安部公房、松本清张、吉行淳之介、远藤周作、大江健三郎、丸谷才一、村上龙……遑论太宰治,因与芥川奖擦肩而过,至死耿耿于怀。

     

        如此高的荣誉,注定了芥川奖的精英气质。这从得主的学历构成上亦可见一斑:早稻田大学(27人)、东京大学(20人)和庆应义塾大学(8人)位居三甲,其次是法政大学(6人)和明治大学、东京外国语大学、京都大学(三校均为4人)及九州大学(3人)。但近年来,该奖却有一种去精英化的趋势,确切地说,是“精英与‘屌丝’共舞”。如2004年,分享第130届芥川奖的两位“80后”女作家绵矢莉莎与金原瞳,前者是早稻田大学教育学部二年级学生、史上最年少芥川奖得主(19岁),后者则是一位高一即退学的“问题女生”;2011年,荣膺第144届芥川奖的两位得主,一位是庆应义塾大学文学硕士、知性美女作家朝吹真理子,另一位是初中毕业的蓝领作家西村贤太;2012年春,荣获第146届芥川奖的两位,一位是东京大学的博士后圆城塔,另一位是毕业后没工作过一天、闭门写作的“啃老”宅男作家田中慎弥。而真正代表芥川奖“丝”化的,正是新生代作家西村贤太和田中慎弥。

     

        西村出生于1967年,幼时父母离异,他与长三岁的姐姐跟母亲一起生活。受姐姐的影响,他从小喜爱读书,小学时便读过《绿山墙的安妮》《居里夫人》等书籍。在东京都町田市立中学读三年级时,听说父亲被捕、收监是由于性犯罪,内心受到极大冲击,开始逃学,最终放弃升高中,离家出走。

     

        西村有过一些社会经历,但都是底层的,先后当过港口搬运工、居酒屋的店小二、保安员等。1990年,他还在品川的屠宰场练过活儿,“那种残酷,禁不住叫出声来,结果一天就辞了”。25岁到29岁,不止一次在打工场所或餐饮店与人发生口角,进而出手殴斗,甚至袭警,进过拘留所,被东京地方法院判处罚金刑(一种轻微但却正式的刑事处分)。这些底层历练,对作家来说当然不尽是坏事,包括芥川奖获奖作品《苦役列车》在内,西村的小说多有较强的自传性。同样是残酷青春,但他的气质已完全不同于前辈作家(如大江健三郎、村上龙等)。他说自己身上有种“负的气味”,而这恰恰是自己作品的价值之所在。

     

        田中慎弥的性格则更“宅”,气质上更自闭,也更沉潜。这位职历为零、将宅男进行到底的“70”后作家,有很强的虚构才能。他的人生经验极其单纯,没有女友,也“没胆儿去风俗店”。熟悉的异性,仅限于母亲和街上便利店里的售货员。他出道很早,20岁开始创作,10年间遍得除芥川奖之外的所有重要纯文学奖项(如新潮新人奖、川端康成文学奖、三岛由纪夫奖等),已俨然文坛老炮。

     

        哥俩都不用电脑,喜欢在旧日历或废传真纸的背面打草稿,然后再誊抄到原稿纸上。西村用圆珠笔或签字笔,而田中则只用铅笔。田中作家之独钟铅笔的理由很特殊,多少透出某种“丝”特有的气质,感性、纤细、环保、谦卑:一是用钢笔写错了的话,没法擦,“纸太可惜”;二是觉得“钢笔很神圣”,自己“不配”持有金色的金属笔尖。

     

        最富戏剧性的,是哥俩对获奖(包括获奖前的提名及落第)的应对。西村在2010年折桂芥川奖前,曾两次被提名。每次均照惯例,与出版社编辑们一起在银座或筑地的某间酒吧边喝酒应酬,边等结果。可结果一公布,花落人手,编辑们转眼间作鸟兽散。可怜见的,只剩下落第作者一人向隅而泣,有如天涯伤心客。如此场景,候选人着实“伤不起”。一而再之后,第三次提名时,西村作家决定独自在家中候消息。获奖的消息一公布,他就第一时间冲到楼下,见两名新潮社的编辑已经在“守株待兔”,于是哥仨相互拥抱,然后径直赶往东京会馆(芥川奖颁奖仪式的会场)。

     

        田中的情况,倒没那么戏剧性,却更加悲催——第五次提名才美梦成真。而每次被提名,在被获奖与否的悬念折腾的同时,还要应对出版社和媒体,田中早已身心俱疲。每次在酒吧与出版社编辑等待评奖结果时,“该以何种面目出现,在技术上很难拿捏”:表现得过于失望的话,会让周围也跟着沮丧,不太好;可刻意表现阳光,手舞足蹈的话,结果往往更惨不忍睹。如此反复权衡、表演四五回的话,料也就尽了。

     

        “丝”一朝登龙门,自然不同于精英作家在获奖时的表现。哥俩获奖后对媒体的“感言”,要多酷有多酷。西村作家面对电视记者“接到获奖通知时,你正在做什么”的问题,嬉皮笑脸地答道:“我正在琢磨去不去风俗店的当儿,接到了评委会的电话。看来没去,是对的。”

     

        在芥川奖70多年的历史上,从来没见过如此不正经的获奖者及获奖感言,西村的发言遂被媒体诠释成“普罗作家的无赖派演技”。

     

        可与“普罗作家”相比,宅男作家的获奖感言更酷。田中引用好莱坞明星荣膺奥斯卡奖时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境:

     

        “雪莉·麦克雷恩(Shirley MacLaine)尝言:‘我获奖是理所当然的。’我大体上也是这种感觉。”

     

        一般说来,在庄严的芥川奖颁奖典礼上,获奖作家的即席感言都是在心里反复彩排过数十遍、上百遍的烂熟于心的老调子。但“丝”得主的发言,随机性却很强。此外,《每日新闻》记者发现,田中作家“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他身子深陷在椅子里,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日本大报记者总是眼光刻毒。宅男作家旨在杯葛、消解芥川奖正统性的故作惊人之语的姿态,在他们眼里,反而成了“丝”的博出位之举。

     

        (摘自《中日之间》,刘柠著,中信出版社2014年1月第1版)

     

        (刘柠 北京人,艺术评论者、书评人。大学时代游学东瀛,后服务于日企有年。长期关注日本问题和东亚国际关系及前卫艺术,系《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新京报》《东方早报》等媒体的特约评论员、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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