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南怀瑾的离世,对所有的人来说都超乎想象的早。不论是子女还是学生,每个人都怀着尊崇,期盼这盏灯能长明,让自己在为人处世上不致迷茫。
父亲常教导我们,人贵自立。以他老人家为例,从不愿意接受子女的回报,也从不要求子女参与他对国家和社会的工作。父亲对一生取得的成就,都秉持“为而不有”的原则,父亲出生地——地团叶故居的捐赠如是,金温铁路的建设亦如是。父亲为了保护子女免受争名夺利的无妄之灾,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参与任何他做的事。我们似乎也天生与他有着观念上的契合,从未因任何自身的利益向父亲开过口。我们从小就学习着“放下”,对名利权情,对世俗世事,对物质欲望,大多沾而不黏。
父亲的朋友圈,亦对我们影响很大,我们从小接触的都是才华横溢的长者,像王凤峤先生、刘大镛先生。每次这些朋友来的时候,我们小孩子们也很高兴地跟着大人“吃喝玩乐”,搬藤椅、凳子到住宅外、到房子前,把门口当院子,坐在外面喝茶、吃柚子、聊天、笑闹。父亲跟朋友聊天时,我们小孩也会旁听,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诗词典故,在我耳中如雅乐般动听。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时刻是多么幸福。
虽然排行老三,但因我是在台湾出生的长子,所以父亲对我还是怀有期望的。很小的时候,他就让我背诵《三字经》《千字文》《古文观止》《千家诗》和《唐诗三百首》,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指定一段文辞让我背,傍晚回来的时候考我。现在回想,当年父亲每天要求我背诵内容的不过一百来字,没有太多任务,也没有逼迫太紧。当时背得深恶痛绝,如今却深入骨髓,虽不能说这样就把我的国学基础打好了,但至少奠定了我对中国文学文化的兴趣。
从我会看书起,父亲就让我随意进出他的书房。我喜欢不时地看看父亲在读什么书。他读完的书,如果不是太过艰涩难读,就会成为我读的下一本书。父亲读书,时常会做点评,有时就在书页空白处写下些心得或是评语;对他喜欢的字句,也会在旁边加以圈点,有如古人读书的习惯。后来我也学会了这样的习惯,喜欢的书总有些地方让我画花了。
长大的孩子,会怀念父母小时候的督导,我就是这样。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遗憾父亲在我小时候没有再督导我久一点。好在我喜欢读书,已经养成和父亲一样广博的阅读兴趣。父亲对子女的教育往往是开放式、启发性的。除了最初对我读的书有所要求外,之后给我的只是一个环境,一个靠自己去学习的环境。
赴美前,虽然能带的行李有限,我还是从父亲的书架上拿了许多的书。一套小字的二十四史演义,从小读到大,看了几遍,实在舍不得离身,也被我带来了。每次看到书架上的书,都会感念父亲和我分享他的藏书。这些书,还有父亲的教诲,会随着我的足迹而延续、存在,这是我对父亲永远的怀念。
(作者系台湾已故著名学者南怀瑾之子、曾任美国加州核桃市市议员)
结束语
今天是中央电视台与光明日报社联合举办的“家风家教大家谈”征文活动结束的日子,本报刊登最后一篇征文《家风家教是我一生的功课》。
自2月17日刊登征文启事以来,截至今天,我们共收到各界征文近5000封。文章撰写者,有大学校长,亦有莘莘学子;有的来自书香世家,亦有耕读门第的子弟;有少数民族同胞,亦有海外游子。在“家风”这个永恒话题的重新探讨和辨析中,旧时代的糟粕得到了扬弃,新时代许多品质得到了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大厦,因为千千万万优秀的家风作为基石,得到了夯实。
5月中旬,本报将评出优秀来稿,并给获奖作者颁发奖金与获奖证书,获奖名单将在本报与中央电视台新闻节目中公布。征文活动虽已经结束,但本报对家风家教所代表和传递的中华传统文化的关注仍将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