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的寓言

    飞速发展的中国大地上，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城市管理要求提高，和其他国家一样，“城管”应运而生。但近年来，城管不断卷入公众冲突事件，负面新闻频出。

 

    城管专管小贩？城管不近人情？城管只会“动手”？

 

    在雷锋的家乡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区，人们不再有这样的疑问。2013年7月，当地政府在雷锋纪念馆前授予一个30出头的城管队员“雷锋式城管干部”称号，这是近30多年来，“雷锋先进人物”第一次授予城管队员。

 

    获得这一荣誉的是望城区行政综合执法局高塘岭中队中队长李特为。他大学毕业就加入城管队伍，用近9年时间写下“城管的寓言”，带来“剧情反转”。

 

    1、口渴的乌鸦要喝水，可是细口瓶深。于是它衔来石子，让水涨上瓶口。李特为用智慧的“石子”，填补城市“面子”和百姓“肚子”之间的沟壑，让矛盾消弭——

 

口渴的乌鸦

 

    长沙市望城区原本只是一个小县城，因长沙的发展辐射带动焕发生机。

 

    发展的同时，城乡转变中的问题凸显。望城区与岳麓区交界的银杉路口木材市场就是一例。

 

    这是一个违章建筑，沿着马路两侧50米宽的地带，大小铺面犬牙交错，密不透风；木材随意堆放，时不时滚落到路面上，造成交通隐患；市场交易处于无序状态，矛盾纠纷重重。

 

    2011年，长沙市掀起城乡接合部整治热潮，这个木材市场出现在拆违名单中。

 

    协助拆除城市违章建筑是城管的职责。那时候，李特为是望城区星城镇城管中队的一员。“一个违章建筑，一年租金好几万，它是出租方的财路，也是经营者的生路。谁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拆违通知一下，绝大多数经营户都很激动。”李特为说。

 

    事实上，木材市场存在的不合理性没人质疑：这个城市的安全大隐患必须消除。

 

    强拆的设备进场，队伍到位，时间是6月。

 

    强拆是唯一的办法吗？怎么才能让经营户配合城管的工作？李特为很苦恼。终于，他在对市场经营户的走访调查中发现，200多户商家都来自株洲市攸县，他们的孩子大多在市场附近上学。

 

    “6月强拆，孩子们怎么上学？”李特为请上级领导将取缔时间延迟到8月，“先把孩子上学问题解决”。

 

    考虑到商户孩子的读书问题，望城区政府决定，木材市场的取缔时间延迟两个月！消息传来，商户们的想法发生了变化：“政府能够这样考虑孩子，我们都很感动。”

 

    对抗的坚冰开始融化：市场关闭前，商户自行拆除了所有违章建筑。一个城乡接合部的乱源，在风平浪静中消失。

 

    李特为的报告发挥了巨大作用。他总结经验：“执法任务必须完成，但完成任务的本质是维护城市秩序，让老百姓拥有良好的生活环境。商户也是百姓，我们要换位思考，而不是强行推倒。”

 

    2012年初，李特为出任星城镇城管中队中队长。他用柔性执法配合区委区政府铁腕整治，在星城镇城乡接合部3个月的拆违整治中，拆除了2100处违章户外广告、2万余平方米的违章建筑，没有与群众发生一起冲突。一年后，原本以“脏、乱、差”出名的星城镇成为最美乡镇。

 

    李特为说：“城市管理确实充满矛盾，也正是这样，执法技巧显得尤为重要，还是小学课本里的老道理：口渴的乌鸦要喝水，就得衔石头。”

 

    2、城管来了！小摊小贩们作鸟兽散。有人说城管和小贩就是猫和老鼠，谁也容不下谁。小贩瞿章超曾经也这么认为。可李特为说要把“猫抓老鼠的游戏”变成——

 

鱼儿和水的情谊

 

    现在，小贩瞿章超是李特为的好朋友。

 

    瞿章超在“人生最糟糕”的时候结识了李特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李队长说出‘我也是男人，我理解你’时的神情，那样诚恳。”

 

    过去，瞿章超和妻子是单位正式职工，收入不错。2002年，他们有了可爱的女儿妞妞。可在2003年，他们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妞妞被确诊为脑瘫。

 

    “好像是命运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瞿章超和妻子不愿接受妞妞重症残疾的事实，疯了一样地带着她到处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亲戚们都拿不出钱，劝他放弃。

 

    为了照顾女儿，2006年，瞿章超和妻子辞去工作，背着孩子在闹市区摆摊。

 

    城管来了。

 

    按照规定，对于乱摆摊且不配合的小贩，城管可以暂扣商品，并处以一定金额的罚款。

 

    李特为来到瞿章超的摊前，请他收摊。他发现一丝异常，这个小贩出奇的沉默：低着头，紧紧抓住小推车，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对于沉默的小贩要引起注意。”李特为转身找一旁的老婆婆了解情况。

 

    “这样，你今天早点收摊。”得知瞿章超的难处，李特为说。

 

    第二天，李特为找到瞿章超：“我也是男人，可以理解你。你再仔细说下情况和困难，我们去社区核实，想办法帮你。”

 

    李特为把情况反映到局里，行政综合执法局的领导十分重视，他们又与社区沟通，决定划定一个疏导区，让瞿章超做生意。李特为还到瞿章超的家里看望孩子，并组织城管队员捐款。李特为把钱递到瞿章超妻子的手里：“你和章超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坚强。”

 

    8年来，李特为一直惦记着瞿章超一家，时不时登门慰问，嘘寒问暖。

 

    “如果没有李队长，我不会有今天的稳定生活。女儿的病情在慢慢好转，妻子也能陪着她去上学了。在我孤立无援，心生绝望的时候，是李队长救了我。”瞿章超眼里有泪。

 

    瞿章超事件启发了李特为，他策划让城管队员与摊贩“认亲结对”，“一对一”帮扶。“让城管与摊贩，‘冤家’变‘亲家’。”

 

    两年前，李特为负责取缔望城区雷锋大道两旁的西瓜摊，他建议在大道两旁共搭设简易棚架57个，给邻村200多户瓜农提供卖瓜摊位。烈日下，一排排整齐的草绿色西瓜销售棚是雷锋大道上一道亮丽的景观。望城的瓜农们对李特为竖起了大拇指。

 

    2013年7月，李特为被评为“雷锋式城管干部”。很开心：“谁说城管和小贩就是‘猫抓老鼠’？关系没处理好，城管与小贩是猫抓老鼠，处理好了，那就像鱼和水一样亲密。”

 

    “当了城管才知道其中的苦楚。”每次看到有关城管的负面新闻，李特为心里都不是滋味。他对记者说，“虽然各地城管管理方式略有不同，但中国的城管队伍始终是一个集体，一个中队是‘小家’，全体城管是‘大家’。大家要相互支持，让公众重拾对中国城管的信心。”（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谭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