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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4月23日 星期三

    在村庄里找寻中国的影子

    ——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引发热议的背后

    焦健 《 光明日报 》( 2014年04月23日   05 版)
    杜深忠蹲在阳光下写字,他称之为“光影宣纸”。 资料图片
    杓峪村。资料图片

        清澈的河水,辽阔的山野,四季的更迭,时光的轮回。在沂蒙腹地的小山村,167户农民过着细水长流的生活,锅碗瓢盆,嬉笑怒骂……

     

        ——这是一部很简单的纪录片。由著名摄影家、导演焦波带领平均年龄只有21岁的摄制组,在山东省淄博市沂源县杓峪村扎根373天,像“墙上的苍蝇”一般记录了这个普通村庄的四时之美和村风民情。

     

        对土地的爱恨交织,对故乡的不忘初心,对梦想的孜孜以求,村庄的日子看似平静,然而婚丧嫁娶、家长里短,无不涤荡着生活的苦乐和人性的复杂……

     

        ——这是一部沉甸甸的纪录片。那些寻常日子里的鸡毛蒜皮在大时代里发着微光,让观众看到幽默下隐匿的酸楚,琐碎里蕴含的深刻,触碰到当代中国农村最真实的社会肌理。

     

        2014年春天,这部名叫《乡村里的中国》的纪录片已经斩获了包括中国电影华表奖在内的9项大奖。经过小范围试映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它。编剧苏小卫说,从这部作品中看到了最真实的乡村,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勾起了乡愁。媒体人罗昌平说,这部作品浓缩了人生,让人在眼泪和笑容里体味到世间的五味杂陈,这共鸣超越了城乡和年龄的界限。摄影家贺延光说,这部作品好就好在能让人在无奈中深思。

     

    土地: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当他初次出国时,他的奶妈偷偷地把一包用红纸裹着的东西,塞在了他的箱子底下,并告诉他,假如水土不服,老是想家时,可以用红纸包里的东西煮一点儿汤喝。后来他知道,那红纸包着的正是灶上的泥土。

     

        类似的风俗,在焦波的故乡鲁中山区也在流传:如果有人客死他乡不能葬回故土,就要捧一捧家乡土放进棺材里,人是回不来了,但这土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样的传统深深地影响了焦波,他一度认为“农民爱土地就该像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一样天经地义”。所以,当片中的主人公——年近六旬的村民杜深忠对他说“我对土地没一点儿感情,就是没有办法,无奈”时,焦波的第一反应是错愕和意外。

     

        杜深忠是杓峪村的“异类”,他身材消瘦,头发蓬乱,却双目灼灼。他是村里唯一每天都看《新闻联播》和报纸的“文化人”,也是其他村民眼里“不会管果树”的“半个娘们儿”。他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会拉二胡;他当过兵,向报社投过稿,然而到头来“一事无成”。

     

        他终究是个农民,需要从地里刨食来养家糊口。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靠果树,却遭遇了市场不景气,他要在每斤5分钱的差额上与人讨价还价。地里的玉米被獾糟蹋了,他却认为比獾更可恶的是那些昧着良心卖假种子的人。“花十分的代价,得不到三分的收入,熬时间都熬得心疼。”这让他很“受伤”。年关将近,他在教训儿子时,说出了“这二亩贫瘠地不养人”的话来。

     

        “杜深忠想走却走不出来,他对土地既爱又恨,很失望又离不开。那种纠结,对他来说是种悲剧,但他在片子里说出了很多人想说没说出来的话。”焦波被深深触动,“土地对杜深忠的回报不是他想的那样,但我总觉得他的不爱是因为太爱,爱之深,才恨之切。”焦波说,从土地中长出来的人,都有很重的土地情结,最后又得回到土地中去,“因为故乡有娘,土地也是母亲。”

     

    故乡:走得再远,也不要忘了从哪里出发

     

        2013年底,广州国际纪录片节上,《乡村里的中国》从2000多部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最佳纪录长片奖。评委们认为:“它是这个时代有记录意义的、不可多得的中国农村生活标本。”

     

        2014年年初,全国两会上,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今后城镇化工作要着重解决好“三个一亿人”问题。此前一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提出,“要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乡愁,如今已不再是文人墨客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个人情绪,而成为我们这个时代共通的情感归宿,这对于一个国家和社会而言,意味着什么?

     

        在焦波的家乡,村口有家小卖部,如今老板娘整日里百无聊赖,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人越来越少,她的生意也就越发惨淡。每次路过看到这一幕,都让焦波心里发毛,“城镇化的脚步太快了,村庄在急剧消失。到我们老的时候,会发现没有故乡可回,这很悲剧”。

     

        这也是焦波放弃自己的家乡,转而选择杓峪村进行拍摄的原因之一,“因为杓峪村的人眼睛更干净”。

     

        张自恩是杓峪村党支部书记,官虽小,事却多。招商引资、挖树修路、调解矛盾,他为村里干了不少活,也得罪了一些人。村民张光地对他怀恨在心,不断上访要求查账,却又找不出什么问题。可过年了,他依然提着年货去看望张光地。“论家族,我叫你叔;论村里,我干着书记。公是公私是私,东西不多是我的一点意思。”面对张自恩的坦诚,正在剁肉馅的张光地并没接话,只是在咚咚咚的剁肉声里,两人的矛盾已慢慢消融。

     

        “为什么那么多人向往这个小山村?除了山清水秀,还有村风民情,人与人的关系可以如此的简单直接。”焦波认为,“通过乡愁,我们找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找到了自我,能在这里实现‘心安’”。

     

        据了解,纪录片试映以后,已经有人想去杓峪村买院子搞开发,有人想把它纳入古村落保护范围。“片子要是真在全国上映,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去这个村,大开发,大旅游,必然会带来村貌的变化,民风的变化。”这种效应让焦波始料不及,也有所担心,“但是保护不等于不改变。改变的应该是交通、住房、教育,让村子变得更宜居;不变的应该是那份干净质朴,那份勤勉执着。”

     

    梦想:20岁时候的梦想,到60岁都没破灭

     

        杜深忠思思念念几十年的琵琶,终于花690元买到了。这价钱相当于他们家全年收入的十分之一。面对妻子“整天趿拉着鞋趿拉着袜还抱个琵琶穷酸”的质问,杜深忠说:“人需要吃饭,精神也需要哺养,需要高雅的因素去填补,这才叫品位,这才叫素质。”

     

        这段对白颠覆了很多观众对中国农民的固有印象。“他们中有些人对文化、精神、素质的追求远超我们的认知,而且更加带有自然的质朴色彩。”中文纪录片门户网站良友网在推荐词中这样写道。

     

        “不仅是杜深忠,所有村民在面对生活与梦想时,那种艰难,那种挫败,那种无奈,无奈之中又那么坚持,甚至在追求达不到的时候,该欢乐还依然有欢乐。”这种复杂而纠结的状态,感染了观众。

     

        摄制组的到来,让杜深忠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理解。他把焦波视为知己,在拍摄结束后,他悄悄地告诉焦波:“我还有一个梦想,有一间书屋,有个大窗户,太阳能照进来,能抛开老婆的唠叨,静静地读会儿书。还要在门口放一块泰山石,写上‘松石书屋’。”他怕焦波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又认真地补充道:“焦老师,这是我20岁时候的梦想,到60岁都没破灭过。”

     

        “我想表现的就是农民的这种信念:尽管现在还不富裕,但是一直有追求。即便面对无奈和痛苦,依然要坚持和隐忍,这是对生活的执着,是千百年来中国农民身上最值得歌颂和敬佩的气质,也是当下社会所缺乏的精神属性。”焦波说。

     

        已经离开杓峪村一年多了,焦波还是时常想起初到杜深忠家的情景。那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土坯石头房,柴门洞开,阳光可以射进来一米见方的地方。一位老农,蹲在那张光影的“宣纸”上,蘸了水,挥毫走笔,写的是《道德经》。明晃晃的阳光洒在那几十个字上,仿佛能把它们照活,方寸之间弥漫着耀眼的浪漫主义色彩。

     

        为什么片子能够引发如此广泛的共鸣,甚至很多没有农村生活体验的人都深受感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电影局局长张宏森认为:“因为这部作品是对生活的思考和提炼,人人都能从片子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我们也能从这个村庄找到中国的影子。”(本报记者 焦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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