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布谷鸟蛰伏一冬之后,暮春三月便开始啼鸣。布谷鸟嘤其鸣矣,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记得中学语文课本上有一篇名为《大自然的语言》的文章,上面说布谷鸟唱的是“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布谷声声催农时”,有人认为这是布谷鸟之所以得名的原因。其实,布谷鸟之所以称为“布谷鸟”,就在于它的啼鸣与“布谷布谷”读音相似,“但依声响得其字”而已。
宋代陈造《江湖长翁集·布谷吟》中说,“人以布谷催耕,其声曰‘脱了泼裤’。”但是陈造进一步指出,对于布谷鸟的鸣声,不同地域的人解读大不相同,“淮农传其言云‘郭嫂打婆’,浙人解云‘一百八个’。”
对布谷鸟叫声的解读何以见仁见智,明代包汝楫认为和各地方言不同有关。因为相同的鸟鸣声,以不同的方言来音译,便会大相径庭。包汝楫在《南中纪闻》中说:“方语随地易声,即鸣禽亦然。吴中布谷鸟,鸣必四声,俗所云‘各家播禾’是也,至杭郡又讹为‘札山看火’,……至楚地湖北,播谷鸟止二声,辨之仅辨播谷二字,与吴中绝不同矣。”其实,并非吴中、杭郡的布谷鸟“鸣必四声”,楚地湖北的布谷鸟“止二声”,而是“各家播禾”和“札山看火”乃“播谷”二字的延展与缓读,而“播谷”二字则是“各家播禾”和“札山看火”的浓缩与促读而已。
清代陆以湉也支持布谷鸣声乃方言音译的观点。他在《冷庐杂识·禽言》中说:“江南春夏之交,有鸟绕村飞鸣,其音若‘家家看火’,又若‘割麦插禾’,江以北则曰‘淮上好过’,山左人名之曰‘短募把锄’,常山道中又称之为‘沙塘卖裹’,实同一鸟也。……《本草释名》又有‘阿公阿婆’、‘脱却步裤’等音。”
对布谷鸟叫声如何解读,还和人们的现实生活密切相关,堪称是人们实际生活的一种曲折反映。杭州人之所以把布谷的叫声诠释为“札山看火”,是因为“此鸟蚕月盛鸣,杭民育蚕就茧,必炽火蚕山下,故讹指为‘札山看火’耳”。
佛经中说“境由心造”,对于布谷鸟叫声的解读,也和人们的心理状态息息相关。陆以湉在《冷斋杂识》中说:“吾乡蚕事方兴,闻此鸟声,以为‘扎山看火’。待蚕事毕,则以为‘家家好过’,盖不待异地,而其音且因时变异矣。”可见人们在不同的心理状态下,对于布谷鸟的叫声有不同的感受,因而就有不同的解读。
布谷鸟在我国分布广泛,其鸣声作为一种符号,各地的人们赋予了各种各样的解释,颇有点“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味道。尽管人禽殊途,但是人们对布谷鸟叫声的多元解读,把自然的鸟声打上了人文的烙印,使之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