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国家发改委批复同意设立“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试验区”。攀西,继20世纪60年代之后再次承担起国家使命,以先行先试的姿态推进结构调整与生产方式转变、探路提高资源科学开发和综合利用水平。一年时间,攀西创新开发实验成效几何?记者日前深入攀枝花市,感知攀西的创新实验进展。
戴着现实的“镣铐”:先行先试的创新实验并不轻松
行走在攀西,灿烂阳光与奔流大河无休无止,干热河谷与四季果香相得益彰。
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试验区涵盖四川攀枝花市全域、凉山州6个县市及雅安市两县,总面积3.1万平方公里。
攀西的矿产资源储量大、战略地位突出。仅在攀枝花,钒钛磁铁矿保有储量达67亿吨,钒钛储量分别占全国的63%、93%和全世界的11%、35%,分别居世界第三位和第一位。
然而,不容忽视的是,攀西钒钛磁铁矿规模大、品位低,丰而不富;矿石结构复杂,多金属共生,仅靠选矿手段难以分离,铁精矿中钛含量高,回收利用率低;过分依赖资源、发展模式粗放,利用水平低、污染排放达标等问题困扰着攀西。
现实困扰给攀西提出创新开发重任:调整产业布局、加强重大科技攻关、推进产业结构升级、创新资源开发模式……戴着这样的“镣铐”,攀枝花与攀西先行先试的创新实验并不轻松。
从“粗加工”到“综合利用”:科技创新尚需整合借用外力
过去,攀枝花钢铁产业一业独大,冶炼产业污染严重。经过调整,以优势资源的综合开发利用为依托,以改革创新和科技进步为动力,攀枝花推动资源导向性思维向市场导向性思维转变,单一主导型结构向多元支撑型结构转变,钢铁经济比重下降了25%,形成了以钒钛、钢铁、能源、化工、矿业、机械制造和生物、太阳能为主导的产业格局,钒钛产业集群入选中国产业集群50强。
“但是,钒钛的综合利用技术难度大,开发周期长,资金需求较高,经济效益不是立竿见影。”攀钢集团总经理张大德这样总结钒钛产业面临的困境,在他看来,核心关键技术的缺失是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实验区建设的掣肘因素。
在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试验区建设中,科技攻关是重中之重。四川加大了创新能力建设并扶持重大技术攻关。为推动科技创新,攀枝花已经两次举办两院院士行活动,旨在整合全国的智力资源为攀西所用。去年,四川省牵头拟定了攀西首批10个重大科技攻关项目面向全球招标,其中涉及攀枝花的有8个。攀枝花市委副书记赵辉坦承:“这些举措吸引了科技界的目光,帮助我们厘清了攻关思路。但要真正实现突破,还得靠自身,特别是通过项目带动、重大专项的实施来实现。”
鞍钢集团钒钛研究院(攀钢集团研究院有限公司)院长唐历说,攀枝花在钒钛利用中有很多突破性的成果,但这些技术太过碎片化,综合利用集约开发的技术尚不到位。攀钢虽然已是世界第二大钒企业,开创了从钒钛磁铁矿中回收利用钛资源的先河,但攀钢最成功的产品就是重轨,钛产品尚未进入高端市场。
“我们希望从国家层面组织钒钛资源利用的全国性攻关!”攀钢钛材公司副总经理刘丰强认为,应该像当年首次开发攀西连续组织10次全国科技攻关一样,“虽然现在的科研主体是企业,但像钒钛这样涉及国家战略的技术,还是应该组织全国的协作攻关,缩小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
“科技红利享受了40年,现在到了不得不攻关的时候,不得不延伸产业链的时候。”张大德说,“科技兴则攀钢兴!”张大德说,面临新的生存危机,试验区必须通过创新形成新的市场竞争力,要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一定要有多样化的应用,并且要让下游特别是民营企业有钱赚。
从“百里钢城”到“钒钛之都”:战略升级还需体制机制创新
在攀枝花市米易县,白马矿区正迎来开采的黄金期。矿业公司副总经理李平伟介绍,矿区已经实施两期建设,年剥采总量6000万吨,年产铁精矿500万吨,低品位矿100万吨。但在产业红火的同时,攀枝花人更揪心于尚未形成合理高效的资源开发体制机制优势。
以攀钢集团为例,即便时下的铁矿价格低迷,白马矿区仍每年有可观的收益计入攀钢集团,但对于整个攀钢集团而言,矿产的收益尚不能弥补亏空。这位钢铁巨人当年占攀枝花工业产值的90%以上,而今降至27%,财政收入的占比不到5%。亏损原因,除了资源利用效率低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来自企业难以控制的外部生产要素。
尽管钒钛产业是新兴材料产业,但在国家的产业目录中属于钢铁类,在企业准入、项目审批、融资等方面受到严格的限制。仅以融资为例,目前攀钢难以从银行获得融资,融资成本达到8.8%,今年仅融资成本就要耗掉30多亿元。
让攀钢不能承受的,还有高昂的物流成本。攀枝花离目标市场远,铁路是唯一的选择,但铁路连续3次涨价。张大德对比了其他钢铁厂的产品,同样是一吨钢,攀钢的产品到客户手中,一吨的运费要贵132元。偏于西南一隅的攀钢钢材除了重轨外,几乎无竞争力。
在用电上,攀枝花的企业怨声载道。攀枝花的多数企业都属于高载能企业,用电量大,海绵钛等产业的电力支出占成本的近三分之一,但并不能享受到近在咫尺的二滩等大型电站的电价优惠,大型水电站甚至出现“弃水”不发电现象。攀钢有自己的发电机组,过网电费每度0.13元,这样的电使用成本仅0.3元一度。但如果是多余的电量卖给国家电网再买过来或者从电网购电,价格就变成了0.534元一度。攀枝花一年工业用电量超过120亿度,如果实施电价优惠,无疑将减少企业的一大笔支出。企业希望直接与发电企业进行供求对接,电网只是收取必要的过网费用。
令张大德苦恼的远不只这些。攀枝花本来产煤,但煤炭企业因淘汰产能关停并转,不缺煤的攀枝花需要远赴贵州甚至乌海运煤保生产。
米易县县委书记王飙希望,试验区在配置资源上更灵活,针对性更强。他认为试验区配套政策迟迟不见。“允许先行先试,能否制定出负面清单来,激发企业及科研院所的活力。”他呼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将审批权等下放,真正提高钒钛等战略资源的利用率。攀枝花乃至整个攀西,渴望自己首先成为突破体制机制的实验。
从“工矿基地”到“阳光花城”:城市转型也是资源利用的创新
在攀枝花,地下的资源是丰饶的矿产,地上的资源则是取之不竭的阳光。攀枝花年日照数超过2700小时,是全国三大热区之一,物产丰富。灿烂的阳光是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试验区最为清洁的能源。
“不能把攀枝花搞成纯资源城市,把得天独厚的阳光等自然条件偏废了。”攀枝花这样认识自己的自然资源。保护并利用好独特的自然条件也成为攀西战略资源创新开发试验区的转型方式之一。
依托山地城市特征和亚热带气候特点,攀枝花打造“中国阳光花城”,推动可持续发展的战略定位愈加清晰。
在这样的战略定位指引下,攀枝花不断推进节能减排和资源循环利用。“我们一年减排4万吨二氧化硫,相当于每吨钢多了20多元的成本!”唐历介绍。在白马矿区,矿区开采的污水全部实现循环利用,尾矿库不外排。这两年,攀枝花开展废旧矿区复耕工作,上千亩过去荒芜的土地再度焕发勃勃生机。缺水的高半山也种植了耐旱植物。过去,攀枝花曾是全国污染严重的城市之一,而今成为全国环保模范城市。
也是在这一理念指引下,攀枝花积极调整产业结构,以太阳能为代表的新能源产业快速崛起,科学布局的阳光康养旅游业也被迅速推广,攀枝花正在实现从生产型工矿城市向综合型宜居、宜业、宜游城市的转变。
城是一朵花,花是一座城,这不仅是对攀枝花城市名称的表达,更是对这座阳光栖息城市特质的一种表达。攀枝花市市长张剡说:“攀枝花找到了城市转型有力的载体,试验区的成败要靠自己!”(本报记者 李晓东 危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