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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2月07日 星期五

    榜书热评

    一座人性的迷城

    ——评严歌苓新作《妈阁是座城》

    琼 花 《 光明日报 》( 2014年02月07日   12 版)
    《妈阁是座城》 严歌苓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连续出版了三个重要长篇《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陆犯焉识》后,严歌苓下一部作品会写什么?相信这对她的很多读者来说,是悬念也是期待。

        严歌苓这次创作涉及的题材非常特别。长篇新作《妈阁是座城》,描写在赌城妈阁,女“叠码仔”梅晓鸥与三个男赌徒之间的故事。故事发生在2008年前后,这个时间对于我们绝大多数普通当代中国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然而在妈阁这个特别的地方,对于特殊身份的梅晓鸥以及与她产生纠葛的三个男人而言,人生的特殊际遇、命运的突然转变就此发生了,用血雨腥风来形容也不为过。天才小说家严歌苓又一次稳准狠地设置了戏剧冲突,讲述了一个让人感叹唏嘘的故事。

        2008年的十月黄金周,梅晓鸥在妈阁机场迎来了她的一位大客户:风度翩翩的北京大房地产商段凯文。她将他带进了豪华赌场的贵宾厅,一段人生的豪赌就此开场。段凯文玩的是“一拖三”,台面上跟赌场赌一赔一,台面下还跟梅晓鸥这样的叠码仔赌一赔三。激战正酣,梅晓鸥得到线报,她以前的一个输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而被禁止入境的客人:木雕艺术家史奇澜,居然神秘现身妈阁了。此后,梅晓鸥陷入了与两个男人的复杂情感与人性的博弈之中,一次一次的赌台对局,跟拼上了性命一样;之后追债、跟踪、堵截,猫鼠游戏,是智力拼搏,更较量人性本质中那最终的成色……就在梅晓鸥殚精竭虑、身心俱已极度透支的时候,她的初恋情人、儿子的父亲卢晋桐,当年因为他嗜赌两人分手,现在身患绝症,以“死亡”的名义来跟她这个单身母亲争夺唯一的儿子。

        严歌苓这一次写了一个离我们很近的故事。有些传闻、不少案例,经常影影绰绰在坊间流动,锻炼了人们的听闻与见识;网络中各种亦虚亦实的消息、视频,比好莱坞大片还普及和津津乐道于途。有些神话不攻自破、有些传奇活不过三天五天,这个时代波澜壮阔,这个时代处变不惊。都说这个时代比小说更精彩,所以写当代生活极具挑战性——还有什么是人们不知道的吗?而严歌苓正是在人们不知其所以然处下笔,将耳听为虚化作精准的肖像素描和行为写真,将人性的谜底推入深度的心理演绎。

        赌博的行为古已有之,赌徒的故事也无数次经由文学精妙渲染。然而一代一代赌徒的心理机制自有其当下的时代色彩。《妈阁是座城》里的当代赌徒为中外文学贡献了崭新的人物形象。天之骄子段凯文何以会走进赌场?天才艺术家史奇澜,他的灵性终将毁灭抑或拯救他自己?是什么样的魅力使得梅晓鸥这个追债人自动投入到段凯文布下的一个个棋局里?这部小说描写了多重角力:性格的角力;性别的角力;情感的角力;善恶的角力。

        在梅晓鸥与段凯文之间即纠缠了多种角力。段凯文,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清华大学高材生、如今的房地产大鳄,正处于巅峰时期:雄厚的实力、丰富的人生经验、坚强的意志力。在梅晓鸥阅尽人间悲欢的眼里,他不同凡响;在梅晓鸥预先为赌客判定的终极败局里,他屡屡成为意外。他是晓鸥心中最大的谜团,他从性格到性别再到情感,一再地呈现出不可置疑的优势地位,直到终篇,都对梅晓鸥施行了微妙的控制力,即使结局已经了然,仍是梅晓鸥心里浇不化的块垒。所以他也终将是最令读者印象深刻的文学形象。

        其实作为赌场中的另一极、两性世界里的阴性,梅晓鸥才是一个最大的赌徒,她用青春赌爱情、用情感赌人性,赌到血本无归,所有她为之奋斗和追求的都离她而去,金钱没了,房子卖了;爱人离开了;她极端的纵火行为虽遏制了儿子走向赌场的路,但终究留下了母子关系的隐忧。这样一个飞蛾扑火般决绝的女人,却是个矛盾之集成体。严歌苓赋予了她极大的心理空间,这个在旁观者看来冷酷嗜血的赌场掮客,其女性与母性一再地背离了她的职业要求,将赌客与叠码仔之间原本简单的输赢关系搞到错综复杂、是非莫辨。她是个投出诱饵的人、是个引人上钩的人,看准了赌徒潜质就会施展手段让人走上不归路的人,是个冷眼旁观赌客输到跳楼也毫不动容的女人;但她又的确在无意识当中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活着,一旦感到一点人性的微光就复活了她所有女性的爱和怜悯的本能。梅晓鸥是迄今为止严歌苓贡献的一个比王葡萄(《第九个寡妇》)、多鹤(《小姨多鹤》)、冯婉喻(《陆犯焉识》)都要芜杂、灰色、不那么非此即彼的女性形象。

        同样的复杂性也体现在史奇澜身上。小说的前半部分,他是个改不了的赌徒、扶不起的人渣,比魔鬼还邪恶,为了转嫁自己的一部分债务,他甚至诱骗靠小商品生意起家的浙江表弟去越南赌博;然而,他身上具有令人无限艳羡的惊人才华,让梅晓鸥无数次心动不已。他是魔鬼与天使的奇特组合体,叫人爱恨交加。

        赌博,以非理性、投机、侥幸心理做筹码,似乎无论什么人,都逃脱不了惨败的命运。妈阁是一座大迷城,它里面容纳了各种人性、浓缩了百样人生,就像一个大实验场,上演的是无数的悲剧故事,其过程电光石火、血肉横飞,其结局就像战后的废墟、一片狼藉。段凯文谋划了如此之多的棋路和策略,还是走向了预定的命运;梅晓鸥和史奇澜们也将积累的财富挥霍一空,回到了人生的原点苟延残喘。严歌苓下笔狠辣,不给进入这座迷城的人们任何逃生的机会。

        作为一个目光犀利的人性的观察者,这部小说表达了严歌苓对同时代人的深刻忧虑,对当代社会物质欲望被高度释放后痛下的针砭,但文学的意义应不止于解剖和揭示。严歌苓像张爱玲一样洞悉一切,把事物看进“骨头里”,但她不会躲避、疏离;而像萧红,她贴近这多难的人间,用自己心灵的温度拥抱这些卑微的自然的造物。所以,越到后面,小说重点转向了情感描写,转向了梅晓鸥与史奇澜关系的微妙变化和发展,史奇澜,这个手指微凉、有点阴柔的天才艺术家将渐渐赢回读者的喜爱,这就是严歌苓的魔力。

        后半部分,严歌苓将为我们揭开最大的谜底:情感和人性的谜底。我们,人,归根结底,将靠什么存在下去。严歌苓用梅晓鸥和史奇澜的故事告诉读者,爱,仍是唯一的救赎之路。段凯文和史奇澜的质的区别和结局不同,其实只在那最终起关键作用的一点,可以将它命名为“善”“软弱”“良心”或“爱的能力”?就是那一点人性的微光。严歌苓确信它的存在,没有它,我们的女主人公,将自己的生活比喻为“下水道”的、见不得人的、只有夜晚没有白天的生活的梅晓鸥,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将何以为继?这不是廉价的敷衍,是被人类的历史和我们个人的生命体验不断证实过的,并终将成为我们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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