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初平阳和发小杨杰、易长安在运河边一座摇摇欲坠的老教堂外,听见文盲老太太秦环独自坐在耶稣像前的蒲团上读《圣经》,他听见她一遍遍地说:耶路撒冷。初平阳一直以为是Jerusalem的汉语发音足够动听和神秘,才让他多年来对这个地名念念不忘。在北大念博士的毕业前夕,他见到一个来北大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的以色列的教授,在这位犹太教授塞缪尔先生的追问下,他终于发现,他对耶路撒冷的想往不仅源于汉字的诱惑,更是隐秘地盘踞于内心多年的忏悔和赎罪之结。12岁那年,他亲眼目睹秦奶奶的孙子、童年的伙伴景天赐割腕,因没有及时阻止和呼救,导致伙伴血尽而死。
19年后,初平阳为筹资赴耶路撒冷留学,回到故乡花街典卖旧居“大和堂”。新老朋友如今皆已年逾而立,杨杰成了日渐壮大的水晶工艺品加工制作的企业家,易长安变成了个在全国多个城市有分部的假证制造业头头,教书时的大学同事吕冬成了一个“被精神病”患者,吕冬即将离婚的老婆是个年轻有为的政府官员,秦福小是个流浪过大江南北的打工者,而初平阳的前女朋友因为对北京生活的绝望,独自回到了故乡,已经嫁做本地大房地产商之妇:他们分散在故乡和北京。他们出于不同的来路与目的,都想买下初家位于运河边旅游开发区的“大和堂”(该旧居看上去商机无限),并为此在多年后重新聚到了故乡。此次聚会如此重大,为赴约不惜冒入狱之风险者有,设苦肉计逃离精神病院者有,将生活从北京连根拔起重返花街的亦有。19年后故乡发生了荒诞的巨变,19年后人生遭际纷繁各异,但19年后有一点相同,发小们都心怀重负,多年来饱受灵魂煎熬,原来,他们都和初平阳一样,曾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景天赐之死。这些年来,他们“肇事者”和“目击者”的身份秘不示人。这些年来,他们也从各自迥异的人生经验里,深味内心中挥之不去的“原罪”,在不同的路径上发现心安与所信、所执于生命之重大和切要。景天赐的意外之死伴随了他们的成长,不同程度地参与了他们的生活和内心世界。在故乡,最后,他们达成共识,将房子卖给景天赐的姐姐秦福小,因为天赐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住在开门即可看见运河、临窗就能听到水声的房子里。秦福小收养了一个长相酷似天赐的男孩,取名天送,仿如天赐转世的天送也极喜欢靠水边的“大和堂”。
经过此次聚会,他们决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与当地政府合作,成立一个基金,永久修缮最初听见“耶路撒冷”的斜教堂;经过此次聚会,在他们生命最美好的年龄段里,生活重新开始:有人将在耶路撒冷研究这个世界,有人将把水晶工艺制造事业发扬光大,有人将在牢狱中自我省察,有人将取代多年前的秦奶奶坐进耶稣像前,有人则离开精神病院,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自我建设……一切非关宗教,一切关乎信仰,关乎我们内心的安妥。
小说的故事横跨七十年。从二战时犹太人避难上海写到美国的“9·11”,从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写到北京奥运会之后的2009年;在浩繁复杂的背景下,小说聚焦在出生于1970年代的一代中国年轻人身上,选取其中典型性的代表,旨在通过对他们父辈以及自我切身经验的忠直描述,深入地探寻在疾速的现代化、城市化进程中一代人的精神脉络,探寻他们焦虑、疑难与出路,以呈现中国最近30年社会重大转型时期里,“一代人的心灵史”。(本书即将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