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许地山的幼女,可惜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但他那质朴的‘落花生精神’已遗传到我的血液中:不羡靓果枝头,甘为土中一颗小花生,尽力作为‘有用的人’,也很充实自信。”在《我是落花生的女儿》一书开篇,作者许燕吉这样写道。
2014年1月13日,许燕吉走完了她81年的人生。1月13日,是她的生日,如今也成为她的忌日。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在与各种天灾人祸抗争之后,走得从容不迫。
记者曾有幸与许燕吉有一面之缘。当获悉她去世的消息时,悲恸之余,不由地想起3个月前见面时她的音容笑貌。2013年10月19日,本来计划在北京字里行间书店举办的一场读书沙龙改到一幢写字楼里狭小的会议室,仅能容纳30余人的空间座无虚席。主角是《我是落花生的女儿》作者许燕吉,81岁的她没有龙钟老态,一如邻家奶奶,外表朴素,神态祥和。
谈话从许燕吉创作《我是落花生的女儿》的初衷和经过开始。“那几年媒体看上我有卖点,我就这儿那儿地做节目,山西、重庆、湖北等9个电视台,还有中央台、凤凰台。可是那些记者也不动笔,连编带造、添油加醋地写了一些。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也认识字,我自己写写吧,起码真实。”“朋友们说,你经历过日本占领香港,又经历过逃难以及那么些运动,所以你的这一生跟国家的命运结合得很紧,写写有意思,也有意义。”于是,75岁的她开始在废纸上写起字来。许燕吉的讲话风格一如她在书中的文字,没有华丽的辞藻,语言凝练,多用短句。
当初很多媒体都聚焦于许燕吉那段令人不解的婚姻。她口中的“老头子”大字不识一个,名门之后的她对这个外人眼中不般配的人生伴侣,却有着不同的感情。“我就靠我是一个女人才能找到一碗饭。”席间一句话,令在场听者感觉到了当时她的那种无可奈何。那时的许燕吉被打为“右派”,流落甘肃的困境,让她不得不下嫁她口中的“老头子”。但话锋一转,她又流露出对“老头子”的一份念想。“那个老头子可聪明了,比我聪明,人家早就说过,‘我比你强,我比你和你哥加起来都强’。他是保持他的自尊心。”
谈到动荡年代和那段被禁锢的时期,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不悲不怒,言语间没有流露出丝毫怨恨:“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脑子简单,不爱想没用的事。我有这么一个特点,哪怕在监狱里也好,我还是挺快乐的。”
说话间,有媒体发问,问遭遇、问心情、问为什么……不温不火的许燕吉道出了自己的人生感慨:“我觉得我这一辈子人生有闪亮的一点就是在监狱里。首先,我认为我不是坏人,当时别无选择。后来,我尽量想办法做好事帮助大家渡过难关,以我所学的畜牧知识养猪,监狱里的女犯人一个都没有饿死。”当看到监狱里的人一个个低头落泪时,许燕吉把大家伙儿吆喝到一起活跃气氛,“把不好的思想驱散驱散”。
“落花生”是许燕吉一生最大的宝藏。“人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她自顾自地说了两遍。她也是这样践行的:她把父亲许地山翻译过的印度小说、相片和手稿都捐献给了现代文学馆,生前她自己也办理了遗体捐献医学研究的手续。
在这个冬天,我们记住了许燕吉,不为她是许地山的女儿,只因她顽强的生命力和对人生信条的坚守。
(本报北京1月16日电 本报记者 刘 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