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太阳的第一缕光毫不迟疑地射在村屋的黑瓦上,洒在溪面上,小溪瞬间变成了细碎的水晶池。
“该出门了!”我对自己说。因为要赶在女人们洗好衣服下地之前将信件邮包送达到她们的手上。
背上绿邮包,骑上自行车,飞驰在乡间小路上,迎着晨间细细的风,仔细品,那里有露水的味道,有野花的味道。
“送信去了?”一直低头插秧的张伯伯可能听到了自行车的铃铃声,抬起深埋在田间的头,笑着与我搭话。“嗯,今天有几封入学通知书要送,你慢慢做啊,今年天气好,会有好收成的。”我没有片刻停留,使劲蹬了下脚蹬,“嗖”一下穿过他目光所及,我得赶时间,我晓得他是想问在外面打工跟他相依为命的儿子今天有没有寄来生活费,已经有小半年时间了,除了上次寄了一套衣服,就再没音讯。每次总主动跟我打招呼,尽管他是一个沉默的鳏居老人,但他却也不问信来了没,只是用殷切的眼光望着我,好像我把他的信隐藏在了那大大的邮包里,不给他似的。长此以往,让我觉得仿佛有了负担。每天镇邮局邮差送信来时,我也总是会努力地寻找,想寻找到那个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每次他问的时候,我跟他一样感到失落。但是,那天收到包裹时,张伯伯脸上欣慰、感激的表情一直感动着我,使我有动力去再一次见证张伯伯一贯木讷的面部有笑意的展现。那对我来讲是一种成就感。
村里撒了欢的狗在自行车前跑得起劲,晾晒衣物的妇女们都不由自主地向我行注目礼,目光中满是询问,“到底是谁家来信?”而收信的每一家都敞开着大门,收信人笑意盈盈地迎接着我的到来,她们是在迎接自己(或子女们)寒窗十年的成果。那一张张笑脸跟站在满田金灿灿的稻穗里的农人的表情是那样的相似,是满满的喜悦。
送完信,回来时,已是日正当午。我因为欢悦而一点都不觉得是午饭时间到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蹬着自行车踏板。野花在阳光的直射下更加艳丽,它们生长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却照样会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显现出来,虽然并不专为谁看,只是不想辜负自己作为花的一生。我的思绪也像这自行车一样信马由缰,我觉得村邮站就像这一朵朵野花,虽然都开在最不起眼的农村,可是却有着与邮政所一样的业务,一样的功能,为千家万户及时送去最贴心的关怀与问候。
到家时,邻村孙二狗媳妇在村邮站门口站着,一见我就笑了,直奔我而来。原来是她趁着吃中饭的时间来缴电费。打开电脑,为她办理了缴费手续,打好回执单据,她赶着去干活,我则开始准备我的中餐了。就这样陆陆续续地来了缴电费的乡亲,午饭也就这样陆陆续续地吃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抬眼望,大片的火烧云在落日处怒燃,明天又是个无雨的晴朗天。日头亘古东升西沉,没有为天空留下任何印记,仿佛未曾来过,一如岁月,来去了无痕,可是在村邮站的日子里,至少我收获了真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