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庸先生早年的传奇经历中可以窥见其“文艺青年”本色:金庸曾做过记者、翻译、编剧、导演……35岁时,金庸在香港创办《民报》机构,出版报纸、杂志及书籍。金庸以武侠小说成名,先后写过15部武侠小说,即“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还有一部是《越女剑》)。除了武侠小说,金庸在“文学江湖”上也是十八般“文”艺,样样了得。
金庸在随笔散文方面的才华在新近出版的《寻他千百度》一书中得到完美展示。书中收录金庸先生半个世纪以来经典散文作品四十篇——东西方影评,古今剧评,围棋史话,文史札记,海内外史论等等,展示了他的一整套“剑华霜雪明”的独门剑法,可谓行云流水,天上地下,无所不谈;剑锋所指,无不独具只眼、入木三分。
金庸先生的影评文笔委婉,见解清新。金庸自己也曾说过,作为一个随笔与散文专栏,愈是没有拘束的漫谈,或许愈是轻松可喜。在他的影评文字《〈相思曲〉与小说》中,金庸发现俗套的电影与有力量的原著之间的巨大落差:《相思曲》实际上是媚俗的,糟蹋了美国第一流的作家凯恩(James Cain)的愿意。文章的结尾很幽默风趣,金庸说,凯恩对于好莱坞一点也不尊敬,于是他们对他的小说也使用了暴力,不过不是在教堂里,是在摄影场上。
对金庸的作品历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体系:赞扬者说,金庸的文字“千奇百怪集君肠,巨笔如椽挟雪霜”。金庸的语言是传统小说和新文学的综合,兼容两方面的长处,通俗而又洗练,传神而又优美;批评者声称,从语言到立意,金庸基本没脱离白话小说的模式。金庸的作品之所以那么畅销,是因为在社会转型时期,很多人生活得很辛苦,面对现实有太多无奈与无助,希望在金庸营造的“侠义世界”中得到心灵的抚慰。
金庸的作品“誉”多于“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对于他的随笔,尤其是文史札记大家的看法则是出奇的一致:金庸洞察时事,常写社论,熟悉历史,并无好古轻今,也不脱离现实……上下、古今、中外,旁征博引,了无凿痕。董桥就说,查先生文章与史识都上乘,以史论政,独步文林。在《马援见汉光武》一文中,金庸信手拈来,对恢弘大度、得陇望蜀等典故做了深入浅出的解说,告诉读者:今日的情况当然与从前帝王争天下完全不同,但做领袖的人如有风度有见识,自能使人一见钦佩,这在古今都是如此。
《寻他千百度》还收录了一篇重要的短篇小说《月云》。《月云》讲的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江南小镇,富家少爷宜官与小丫头月云之间的故事。读者可别想当然地以为,这又是另一个版本的觉慧和鸣凤,又会上演一出悲情戏。金庸小说中的丫头月云虽然名字很美,让人浮想联翩,实际的情况是:宜官觉得她生得丑,毫不可爱,但宜官对人温柔亲善,从不打骂月云。在战乱中,小丫头月云不知所踪。在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说中,直到读到这样一段话,读者才恍然大悟:宜官的学名叫良镛,后来他写小说,把镛字分开,笔名叫做“金庸”。金庸说,自己的小说写得并不好,不过他总觉得,不应当欺压弱小,使得人家没有反抗能力而忍受极大的痛苦,所以他写武侠小说。他在写武侠小说时,也常常为书中人物的不幸而流泪。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伤的真事,旁人不少,自己也不少。《月云》这篇短篇小说多少让读者理解了金庸的大致身世,以及他写武侠小说的原因。
金庸曾这样自评:“我写社论,那是写真。写小说,那是写美。而佛学,是揭示善的。真善美,才是一个完整的精神追求。”无论如何,在喧嚣的当下,金庸的随笔,或许会给年轻人以文史知识的启蒙教育,传递文化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