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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11月08日 星期五

    父辈往事

    夏鲁平 《 光明日报 》( 2013年11月08日   14 版)

        我要说的这个人与这件事,已经在心中封存了三十几年。

        我要说的这件事,要从我家里保存至今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和一台座式石英钟开始。这两件物品购于1975年冬天。这两件物品的到来,源于我父亲手里忽然有了一笔钱,80元,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两件物品的到来,不仅提高了我们的生活质量,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喜气。但我发现,父亲却没有我们孩子那般高兴,他心中还装着另一件事。那件事让他心情很长时间没好起来。有一天在晚饭桌上,我听见父亲跟我母亲谈话,谈的是一个人,他刚去世不到一年,这个人名叫许崇岚,是个值得我父亲提起和怀念的人。

        前几天,翻起一本《吉林省财政史志》,无意间看到许崇岚这个名字。史志上这样记载:吉林省税务局副局长许崇岚任职时间为1964年至1966年。当时吉林省税务局为省财政厅下属的一个处级单位,我父亲五十年代在东北大区撤消后,从大区财政部分配到吉林省财政厅,曾是省税务局二科干部,许崇岚为科长。从我记事起,就听我父亲经常讲,那时机关干部的工资都不高,加上每家有三四个孩子,生活很是拮据。许崇岚的妻子常年有病,总在吃药,到月底发工资前十几天,许崇岚的手里就没有买米买菜的钱了。那时,我父母都在财政厅工作,父亲月工资是82元,母亲月工资是70元,在单位是有名的富裕户。许崇岚作为我父亲的同事,在最困难的时候,理所当然会从我父亲手里借一点钱,每次也就十元二十元的,解决燃眉之急。每当月初开工资时,许崇岚总是要张罗还钱,都被我父亲婉言推辞。文革期间,机关人员流动频繁,在我父亲即将离机关去一所学校当教师的前一天,许崇岚从家里搬来一台老式收音机,准备卖掉,来还我父亲的钱。我父亲知道那台收音机是许崇岚的宝贝,说啥也不让他卖。许崇岚思索再三,同意了我父亲的想法,说什么时候我条件改善了,一定把钱还给你。就这样,我父亲和许崇岚分开了,文革后期,我父亲从学校调到商业部门,又从商业部门走五七道路下放到农村,从农村抽回到长春市在一家工厂工作。那期间,许崇岚大概有一段时间也离开了省税务局,那几笔借款从此在我父亲心里彻底消失了,他从没想过什么时候还会归还,权当同事之间的友谊。

        1975年的一天,长春全城下着漫天大雪,走三两步就能看见有人滑倒。我父亲的工厂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身穿一身黑衣服,头戴一条白围巾,脚穿条绒棉布鞋,打扮得十分肃穆。我父亲并不认识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纳闷的工夫,那女人眼里含满了泪水,她说:“许崇岚同志去世了。”那时,夫妻之间在正式场合也互称为同志。女人哭了半天,终于平息了自己情绪说:“许崇岚同志是个好人。”这时,我父亲知道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许崇岚的妻子。

        许崇岚的妻子找到我父亲,是完成许崇岚的一个遗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我父亲,将他从前借的八十元钱归还。

        那个年月,在一个偌大的城市里,要想找一个失散多年的老同事,无异于大海里捞针。许崇岚的妻子在丈夫去世不久,便开始了寻人之路。她不断地走访许崇岚生前老同事,打听我父亲的名字,跑了一个又一个单位。在她终于打听到了我父亲消息的时候,又怎能压制内心的激动?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急切来到我父亲工作的那个工厂,亲自将那八十元交到我父亲的手中。

        故事讲到这里,我不知道怎么结尾了。我想,在那一代人的观念里,他们把诚信,把自己的品行和名声看得比金子还珍贵。当然,在我们现代生活中,也不乏这样的观念,只要我们以美好的心情来观察,就会发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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