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深处的泉华

    有的事物，你过去很久都未必听说，也不曾目睹，但与你并不缺少缘分：在你生命的某段路途中，它会静静地等候着你，你则在不知不觉中地走近它，在索然无味中忽然跌进它给予你的一片惊喜和迷醉。那一天，泉华就这样闯入了我的眼帘，令我的心情如它一样绚烂怒放。

    这是位于柯尔克孜州的天山支脉，车子在公路上飞驰，两侧绵延不绝的山脉迎将过来，又忽地散开，土黄色的山峦上寸草不生，只有斑驳的冰雪，表征着这里也经历着四季的嬗变。公路悠长，仿佛是这山丛里的一根筋络，与山脉一样的坚韧，执着地向遥远伸展。既然已到过天门，随行的朋友便说，到泉华看看吧。

    漫长的路途，让人淡然寡味。我却坚信，前方一定会有稀奇的事物，令我们激情亢奋，不虚此行。

    车再次驶向群山深处，欢快地飞奔。在车上迷糊了好久，睁开眼，还在土黄的山坡间奔驰，只是不见任何村落、屋舍和人影，路上也见不到一辆车子。我们是这冬日里踽踽独行的孤独的一拨驴友。

    公路已到尽头了，车子开始在冰雪覆盖的山塬上颠簸前行。担心陷入沼泽，司机还下了车，用石块猛砸冰面，作一番测试和观察。一路跌宕，终于下车了。眼见冰雪陆离，似乎不见奇崛，但经朋友一指点，眼睛顿时一亮：溪水流淌，竟是鲜血一样的色彩，它们欢快地奔跑着，一路灿烂，在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风采；而那一坨山丘，即便冰雪遮盖得严实且密不透风，其上的黄色、红色也正力透冰雪，渗出别样的绚丽来。朋友说，倘若没有冬天的冰雪，这山丘一片姹紫嫣红。

    这就是泉华了！从山体里汩汩流淌出的一汪泉水，携带着丰富的矿物质，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坡上，盛开出风雨难以涤荡的艳丽来！泉华之“华”，乃是“花”之喻意呀，泉花绽放，那是深刻在山丘的美之极致！

    现身于俗世的浓艳，今天的我们哪里还会记得昨天的一抹色彩？然而身处于群山深处的这片绚烂却令人久久萦怀，它经历了多少风雨的洗染，它是苦难和历史的沉淀，就连冬日的雪，也无法将其掩埋。那一丛丛鹅黄浅绿殷红，在岩壁上早已埋伏千年。世界上真正的奇美，一定是在人迹罕至的幽远之处。

    我抬头仰望天空，此刻的云彩竟也别致非凡，一缕缕絮状的，飘飘悠悠地俯瞰着这片山峦，也许她们也在惊羡这泉华之美，也欲与她们争奇斗妍吧。在海拔3600米天山支脉的深处，我与蓝天白云如此亲近，而几无生命痕迹的山丘，那股奔涌的泉水，也令我心中潮涌阵阵。

    朋友告诉我，当地牧民最先发现了深山里的泉华，并向旅游者引荐了这片奇景。我看见那皑皑白雪上，有人与羊的足迹，一串串，清晰而执拗……

    （作者为上海市援助新疆副总指挥）